仇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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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07年

仇伍被市场管理中心聘用了。仇伍万没想到事情发展得这么顺利,从进市场管理招聘办公室到出来,一共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而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解决了近半个月的竞争。仇伍的应聘让很多先来的人感到不解,于是大家纷纷猜测他的来历和背景,又在猜测和疑虑中纷纷散去。

  其实,在不解的人群里,最不解的人还是仇伍本人,他没有任何权势做为后台背景,并且刚刚来到这个城市。在看到这个招聘启事之前,他已经走了多家公司,不是嫌他没文凭,就是嫌他没技术,没有一家肯收留他。他只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进了招聘办公室,他根本没想过自己可能应聘,甚至连想都没来得及想。就这样仇伍带着百思不得其解的心事做起了市场巡查管理员。

  仇伍是做坐过牢的人,刚刚服完刑出来,或许连身上的牢狱味还没有洗干净。十多年了,他一直与外界隔绝,不知道这个社会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不知道现在的坐牢人与以前有什么不同。记得十多年前那会儿,从监狱里出来的人别说找工作,就连走在大街上都要饱受路人怪异眼神的指责。

  仇伍当初是因为不小心打死人进的牢房。其实仇伍一直觉得自己有些冤,他并不认为那个人是自己打死的,之前那个人已经被其他人打了很久,而他只是上前轻踹了一脚。他之所以踹那一脚,是不想让同伴们笑自己胆小,是个怂人。没想到那一脚让他成了第一杀人凶手。他在提审时曾告诉过警察,他说自己之前连一只鸡也没有杀过,更别提打人。审讯的警察只是冲他笑笑,什么话也没说。仇伍不会打架,不要说警察不信就连仇伍自己也不信,就凭他那一身横肉,一脸凶巴巴的模样,换了谁谁都不会相信。就这样仇伍打人最少却被判得最重。不过事后听别人说起时,仇伍还觉得自己捡了一条命,如果换了再早些年的那次“严打”,他的小命肯定玩完。

  这是个屁大的事就可以瞬间传遍的小城。市场巡查其实非常舒适,几乎不用出力而且工资也十分可观。仇伍每天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穿着制服在市场里转转,哪里有争吵或其他事情就过去看看,平息一下事态的发展。

  这是一个面向全国的市场,每天都有着无数从全国各地赶来和即将要奔向全国各地的人,人又杂又乱,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事都有可能发生。可是自从仇伍来到这个市场之后,很多事情都明显地容易处理了。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仇伍擅于处理事情,而是很多事情当仇伍一接近的时候,大都慢慢平息了下去。当然仇伍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者是人们对他那张有些凶悍的面孔心怀畏意吧。仇伍只想到了这些,他根本没心思想得太多。

  市场管理处的领导对仇伍也很垂青,每次例会主任都不忘表扬几句,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地随声附和。这让受宠若惊的仇伍总是有些过意不去,做起事情来也更为卖力。起初仇伍在市场里巡查还有些畏首畏尾,慢慢地看到大家对自己都是敬畏有加,也就索性放开了,无论是走路的姿势还是说话的语气,都颇有几分意味儿。

  其实,仇伍对这个市场并不了解,就像他不了解那些前来应聘市场管理员的人。在这个城市里,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面向全国的市场。初创时没有一个人愿意来,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而今市场红火了,并且成了市里财政创收颇高的单位之后,想进来的人几乎是打破了头,真是太不容易了。凡能进入这个市场的都是些有关系的人家,如某局长的小姨子,或某部长的外甥,再不就是某个市长的千金、书记的公子,且凡是进来的都是只管坐办公室不管做任何事情,有些甚至只到领工资时来拿钱走人。真正在这个市场里走动的除了最初两个将退未退的老员工外再也没人,主任虽然是个官,却谁也得罪不起,常常只能自己出动。仇伍不问这些,觉得有吃有住还有银子拿就很知足了。

  仇伍没有任何权势和后台背景的事很快就被那些竞争者知道了,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说什么,因为他们同时还知道了仇伍之所以应聘的理由——他曾因杀人而坐过牢。这就是眼下的社会,一些原先受着社会歧视的人现在都成了社会的宝贝。

  仇伍慢慢地熟悉了眼前的城市,明白了弱肉强食的规律,你强的时候对方就弱,你弱的时候对方就强。尽管他心里没底,也知道自己并非履历中所写的那样,他也心虚,但只能强装着,像自己那张横肉且凶悍的脸。

  仇伍真正震住市场里的人是在一个下午,那天,他正在市场巡查,不小心被路心的一块西瓜皮滑了个狗啃泥。仇伍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脚跟还未站稳就张开了那张越来越脏也越来越臭的大嘴:“谁他妈这么不长眼睛……”

  其实仇伍在骂这句话时,已经看到了几个坐在一家摊位上吃西瓜的彪形大汉。一个个光着膀子,胸前刺着龙头和虎脑。但仇伍没办法,他知道接下来的结果可能很惨,但在这个市场里他只能那么做。他的声音很响地骂了下去。

  市场里一下子静了,那一瞬,仇伍觉得即使一根针落下来他都能听到。或许是仇伍炸雷的骂声也或许是他的那身横肉和那张唬人的面孔,几个吃西瓜的人竟没一人敢接腔。最后竟在仇伍的斥责声中捡起西瓜皮,灰溜溜地走了。

  从那一天起,仇伍在这个市场里的感觉就变得越来越好,甚至有点儿趾高气扬起来!

  【责任编辑 徐 曦 xuxi1133@so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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