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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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07年

年副市长一大早就让司机小钱把车开到市立医院,看个病。说起来也没啥大病,年副市长近来感觉没胃口,什么都不想吃。昨天晚上,年副市长盯着桌上那盘他一向钟爱的“熊掌”竟然连筷子都没动一下。虽然,年副市长一再解释最近食欲不佳,但还是把做东的市开发公司的侯经理搞的六神无主,以为什么地方怠慢了领导。直到年副市长将那个鼓鼓的信封放进随身的公文包内,侯经理心头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这一切,年副市长当然都看在了眼里。年副市长想:这病虽不大,但直接影响方方面面的关系。人家好心好意在酒店里整置了一桌,你说没胃口,会不会让人以为你摆官架子——搞官僚主义那一套,不走群众路线呢?长此下去,对工作有百害而无一利呀!为了工作,年副市长决定治治这个病。没有好身体,咋能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呢?

  年副市长在车上打了个盹。这一段时间,年副市长一直没休息好,晚上老爱做相同内容的梦,昨晚也不例外。年副市长梦见自己被戴上一副手铐拉上警车,直惊得他连呼着“救命”从梦中醒来。这都是前几天新闻里那条某省级干部贪污、受贿伏法的消息闹腾的。

  经过一系列检查,市立医院的几位权威专家一致认定年副市长有点消化不良,开了一大堆健胃助消化的药品。最后,专家们还建议年副市长适当地增加点运动量。

  在回市政府的路上,年副市长忽然改变了主意,让司机小钱把车改道开往抱犊县羊庄镇。年副市长想起了羊庄镇有个名吃——回锅羊汤,那味道还真够劲。十七年前,年副市长在那里当信贷员时曾一顿饭消灭了二斤羊肉和一斤“兰陵二曲”。那饭店——准确地说应该叫小吃部的名字年副市长至今还记忆犹新:“羊庄羊汤锅”。那冒着热气腾腾的羊肉汤真是美味呀!鲜嫩的羊肉浸泡在用羊骨髓熬煮的老汤水里,汤面上漂浮着红红的辣椒油——一想起来,就让人垂涎三尺、直流口水。那顿饭后,当年的年信贷员给店主赵三发批了三千元的贷款。

  经过一番打听,年副市长还真在镇上一家三层高的大酒店里找到了当年“羊庄羊汤锅”的店主——现“羊庄大酒店”的老板赵三发。

  赵三发的记性不坏,一见面就认出了年副市长。他握着年副市长的手千恩万谢地说,没有年副市长当年那三千元的贷款,就没有今天这三层楼面的大酒店。并征询年副市长的意见,是不是给镇里的领导打个招呼?年副市长拒绝了赵三发的建议,直言不讳地一再声称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品尝一下羊庄的名吃——回锅羊汤。

  赵三发亲自下厨为年副市长“烧”了一碗原汁原味的“回锅羊汤”。年副市长夹了一块羊肉放在嘴里却难以下咽,完全没了当年的味道。

  年副市长记起了专家让他适当增加运动量的医嘱,就安排小钱先开着车回市里,他要去八里外的姜家沟看望一个熟人。年副市长当信贷员前在镇农技站工作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年副市长没少往姜家沟跑。一想到姜家沟,年副市长就想起了村支书德山大叔,就想起了十八年前为了给果树治病在德山大叔家吃的那顿饭。那时,这地方穷,一日里只吃早、中两顿饭。为了照顾镇里的农技员,德山大叔特意准备了那顿晚饭——鲁南特产“手烙大煎饼卷上蒜臼里‘揣’的辣椒”,真解馋。当时,民间有句话说,要解馋,辣椒子盐。就是最好的佐证。

  微风拂过金黄的麦穗,发出哗哗的声响,年副市长走在其间忽然有了一种久违的心旷神怡的亲切感。年副市长饶有兴致地拿起地头的一把镰刀,弯下腰,拢过一把麦穗,割了起来。

  年副市长割下五把麦个子后,田地的主人——一个老头走过来跟他打招呼。

  年副市长用手扶着酸痛的腰直起身,竟然发现德山大叔站在面前。

  年副市长接过德山大叔递过来的纸烟,蹲在田埂上喝着泥茶壶里的“树叶茶”和德山大叔唠起了家常。

  一时间,年副市长感到与土地的距离拉近了。

  他问,收成咋样?德山大叔说,挺好的!

  他问,百姓的生活咋样?德山大叔说,也挺好的!

  他问,有什么困难吗?德山大叔说,村里的手工艺厂想扩大规模,缺钱。

  他说,这不难,由他解决。

  接着,年副市长就住在了德山大叔家,在他的一再要求下,德山大叔翻腾了好半天,才找到当年那个久已不用的蒜臼子。年副市长汗涔涔地吃了三个煎饼卷辣椒沫,连呼 :“解馋!解馋!很久没有这样的好胃口了!”

  三天后,年副市长坐着轿车再次来到姜家沟,把从银行里自家帐户上取出的三十万“灰色收入”交到了德山大叔手上。

  临行前,年副市长带走了德山大叔家中的那个蒜臼子。

  他说,这东西开胃、解馋!

  

  【责任编辑 刘春先 yxr_gudao@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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