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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掉馅饼掉出麻烦来了,因为这个,老鲁骑了三轮车,和老伴一起到翠竹小区候了好几天,也没候到老鲁要找的那人。
天上掉馅饼这话是老伴说的,全句是,我就不信天上有掉馅饼的事!但是,他们的女儿——这位在校的大学生见解独特,她说,这叫天道酬勤。
母亲摇头,还是认定属于不义之财,不能要。这才有了到翠竹小区去找人的事。
前些日子,老鲁帮人搬家到翠竹这儿来过。那时,他还觉得那搬家的妇人抠门呢,说好了二十元钱,待楼上楼下的忙乎完了,妇人变卦了,说手里没零钱,要给老鲁一件旧衣服顶工钱。后来,正巧看着了地上有几盒烟,顺手捡起来两盒扔给老鲁,说,二十元钱买不来,顶工钱了。
谁舍得抽十元一盒的烟?老鲁不接,只是盯那妇女。但人家不为所动,走了。
老鲁回家,把烟往床上一甩,说,等着招待房东吧,看房租能不能宽限几天?
这时女儿打学校回来了,见了烟,随手拆开要为老爸点上……这才引出了“天道酬勤”和“天上掉馅饼”的话。
原来那烟才装了半盒,另一半可就不是烟了。
女儿一蹦老高,一边把嘎嘎新的票子抽出来,美元呵!老爸、老妈你们知道吗?一千。这盒还是,两千美元呵!女儿又蹦又叫,惊得小出租屋的墙灰直往下掉。
可是,长辈的行为让女儿很受伤。他们在为古老的完璧归赵的故事续写新传,稍为不同的是,这送东西的人着急上火,人家物主呢,却不朝面。
那天,老俩口的不屈不挠终于感动了上帝,如果有上帝的话。反正是,穿制服的人介入这事了。
他们领老俩口到过派出所,作过笔录。二盒烟被照相机咔嚓了一阵儿收归公家了。一开始,办案人还没有足够的智慧来为这件事定性,但他的眼神似乎能说明问题。老鲁回家跟老伴唠叨,说他一眼就看出那家伙的眼神了——看咱俩是精神病。
老伴没瞅老鲁,只一劲地往三轮车上搬家什,欠人房租,房东撵他们走人。
见老鲁沙哑个嗓子闹个没完,老伴用了“身正不怕影斜”、“半夜敲门……”之类的话应付。
夜里,老伴睡不好觉。寻思,雇老头搬家那人,道谢不道谢不紧要,送钱耽误的工夫耽就耽了,但起码,我老头那天搬家的工钱,你总得给我们吧。想到这儿,她怂恿老鲁明个再上所里看看。
老鲁嗓子哑好几天了,不能多说话。
天亮,俩人到所里见到办案人,老伴说,把钱交给你们公家了,你公家把钱转给那搬家的妇女,妇女得出收条啊,我们得看。老俩口摆出了不见收条不收兵的架势。
办案人一劲儿劝,出屋一阵儿回来后仍然劝。再出去、进来的时候就风云突变了。
你俩都给我站直了。办案人说这话时气很足,还嘭地一声。他的手又在桌子上举起来的工夫,老俩口才发现是他拍的。
俩口子天生驼背,只能算是尽量站直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官家说。
俩口子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直劲眨眼。
办案人口气依然很足,说,如实回答,烟是怎么到手的?
俩口子没醒过神来。
你俩有沉默的权利,我也有依法办案的权利。不该让你们知道的,你们就不该知道。
老伴醒过神来了,趁了这话的震荡波还没有在屋子里完全消失,她就碰了一下并排站着的仍然发蒙的老头,话已然出口了,不沉默,我们要见雇我们搬家的那人。
老鲁也说了点什么,但他的动静小得让人听不见。
这工夫屋门响了一下,进来个人。
这人笑容可掬,说,大娘,大叔,人民内部矛盾。他还用软杯给老俩口各倒了一杯水,亮明了身份,是什么什么领导。
为了不把简单的事弄得复杂,大娘,大叔,咱们略掉过程好不好?不必见什么了。相信我们,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位领导还顺带提到了一点小事,你俩今年的暂住证没办吧。没关系,那就不罚款了,补办就是了。你们供了一个念大学的女儿,不容易,肯定需要钱的。这样吧,明天你俩和孩子一起过来好不好。
当晚,女儿从学校回来了,直劲地劝说了半天,也没见父母吱一声。
母亲指自己的嗓子。原来,她也说不出话了。
三个人如约来到所里。
一位女同志接待了他们。都没说什么话,只是给点了几张人民币,老俩口签下了名字了事。还给老俩口办了暂住证,收的钱不算多。出了门,女儿攥着剩下的钱,领着父母找医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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