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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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4年

如果不是媒人催得急,翟老汉是不会进村主任保柱家门的。

  翟老汉的儿子在邻村说了一门亲。那天跟儿子见面时,翟老汉见过,闺女生得花一般。媒人也说,这闺女看上你家儿子,那是你家上辈子积下的德。翟老汉很高兴,自己的儿子都快三十了,他正为儿子的婚事挠头,媒人就找上门来了,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可接着问题来了,那就是彩礼。女方张口要五万,翟老汉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可又不愿意放弃这次机会。他咬咬牙答应下来,这才要去找保柱。

  这保柱今年不到四十岁,跟他翟老汉还算是本家,从辈分上论,保柱应该叫他一声叔,但保柱从没这样叫过他,相反,走到大街上遇见了,他还得叫保柱一声哥。翟老汉明知这样叫是乱着辈分,可还得这样叫,谁让人家是村主任呢?

  翟老汉在保柱家门口转悠了三个来回,这才抬腿进了保柱家的院子。

  保柱家的院子从来没有关过门,也不养狗,却能做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一掀房门帘,翟老汉看见保柱在看电视,就说,保柱……哥,有事找……话还没说完,保柱一下从沙发里弹了起来,像一团肉球一样滚到翟老汉面前,攥住他的手往里拉。

  你快别这么叫我了,折寿呀,叫我保柱就行。找我什么事?

  翟老汉受宠若惊,连忙说,是有点事,你侄子说了一门亲,想借五万块钱彩礼。

  保柱一听,一对绿豆眼笑成了一条缝。他说,我也正好有事找你呢。

  啥事?

  保柱吧嗒吧嗒嘴说,是这样,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在邻村犯了点事,我本想在这年底给他成亲。现在人家那头又逼得紧,这事棘手呀。

  翟老汉多少听到一些他儿子的事,他儿子在邻村调戏了一个闺女,据说是破了身,人家贵贱不同意协调,非要让他儿子去坐牢。

  保柱这几天正为这事愁得吃不下去饭,他不知保柱跟他说这件事是什么意思,就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说……

  保柱说,我想让你去,顶多也就半个月,我就能把你弄出来。

  让我去顶缸?翟老汉立刻摇头说,不行不行,我这老脸还往哪儿搁呀?

  保柱说,你不是正缺彩礼钱吗?这样,这次你答应了我,彩礼钱就由我出,保证把媳妇给你娶进门,怎么样?

  翟老汉心里一动,那可是五万块钱呀。他低下头说,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说着就走出保柱家。

  事隔一天,翟老汉揣回五万块钱,紧接着又被抓走了。

  儿子先是看见老爹借来了彩礼钱,知道自己的婚事有了着落,不由一阵狂喜,随即见老爹又成了阶下囚,像坐过山车,又从喜转悲,一下跌到痛苦的深渊。

  老爹平时老实得跟一截木头桩子似的,咋会去做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可老爹已签字画押,不由他不信。家里出了这档子事,自己的婚事算是黄定了。儿子心里气:我的老爹呀,你咋会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

  翟老汉进了拘留所也非常害怕,他从警察的嘴里得知,像他这样的案子,可不是一年半载的事。他开始有点后悔,怪自己太草率、太心急,这要判他个三年五载的,就他这身子骨,还不交待到这里呀?

  他也想过反悔,可自己还拿着人家五万块钱呢,就是反悔了,自己起码也是包庇犯,做伪证,不也照样坐牢吗?想来想去,还是硬挺着吧。

  让翟老汉搞不懂的还在后面呢。他在看守所只待了两个月,居然被放了出来。他当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明白这国家法律也能当儿戏?

  一回家,翟老汉最挂念的还是儿子的婚事。儿子见他回来并不高兴,噘着个嘴,说真丢人,要不是出这种事,他说的媳妇能飞喽?翟老汉一跺脚说,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就在父子俩吵闹的时候,媒人意外地找上门来,这让他们爷俩又看到了一线希望。

  媒人一进门就说,老哥呀,为孩子的事我是跑断了腿,磨破了嘴,好歹有了结果。

  翟老汉的心一下悬了起来,忙问,啥?

  媒人卖了一下关子,说,立马办事!

  五万彩礼不要了?

  不要,马上结婚!

  翟老汉惊喜地一阵眩晕,几乎晕倒。

  是得马上结婚,儿媳妇进家门不到半年就生了一个胖小子。儿子跟媳妇吵翻了脸,非要追究孩子的爹是谁。儿媳也不是善茬,破口骂道,我要不是破了身能跟你?你不是想知道孩子爹是谁吗?问你爹去!

  翟老汉这才搞明白,他为保柱儿子顶缸的受害者原来就是这儿媳妇。他这时又感到一阵眩晕,不过这次他跌倒在地上就再也没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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