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的反复表达

  • A+
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4年

作家简介

  韦如辉:男,1968年出生,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散文学会常务理事,亳州市作协副主席、散文学会副会长。共出版小小说集《对着镜子穿衣裳》《谁动了我的纸条》《幸福的轮回》三部。出版的散文集《永远的灯光》获“首届安徽散文奖”;小小说《父子的母校》获“首届中国小小说擂台赛二等奖”;《邻居》获2010年度全国微型小说大赛二等奖;《医师刘一刀》获《百花园》2010年度原创优秀作品奖。《流泪的花生米》《父子的母校》《母亲解梦》等作品多次被改编为中考、高中、初中试卷或阅读写作测试题。《黑色的谎言》翻译成德文入选德国大学教材。

  粗略估算,我以父亲为主角写出来的小小说,大概有二十多篇。这些作品发表在不同时期不同的报纸杂志上,如同一粒粒细小的沙子,投进波涛汹涌的大海里,哪怕一瞬间都算不上,便无声无息了。

  父爱是一座山。这座山里蕴含着无数矿藏,我就像一个孜孜不倦的愚公,相信总有一天,能够挖到一颗闪闪发光的金子。

  金子在哪里呢?我无端地问过自己,但只能无奈地摇头再摇头。

  有一天,奉命和一同事一道下乡办点急事。车子在一望无际的淮北平原上穿行,树舍、麦田、杨树……这些耳熟能详的参照物,不断映入眼帘,又不断被抛到脑后。车子从一条大道行至一条小道再转弯时,同事突然对司机说:“停!停住!

  以为他有什么急事。司机一个急刹,匆匆忙忙将车子停下来。只见他慢慢下车,向一块麦田的深处走去。正是返青的季节,绿油油的麦子茁壮成长,满目青葱的麦田,像一块硕大无比而色彩单一的画布。他慢慢深入,把自己变成一个小小的流动的斑点。

  司机一遍一遍地按响喇叭,才将慢吞吞的他唤回来。坐上车,他眼里还蓄着晶莹剔透的东西。我们忙问,怎么了?他说,他刚才到母校看一看。

  他的母校早已不复存在。无情流转的岁月,已将他的母校化作泥土的记忆。

  这件事让我久久无法平静。是什么改变了他的母校?又是什么让母校如此牵动他的神经?

  到这里,我不得不说说我的父亲。

  父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他一生以土地为生,同千百万个农民父亲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读过书,可是只读到高小三年级。他能歪歪斜斜写出自己的名字,用不太规范的阿拉伯数字计算出全家一年的工分,还能简简单单帮人写一封简短的书信。而他还有良好的口才,说话根本不用打草稿。村里开广播会,他能把一件事翻来覆去地说清说透。

  那时的日子过得十分清苦,吃上饱饭是头等大事。父亲将我们兄弟三个送进学校,并坚持绝不让我们辍学。亲戚朋友曾多次劝过他,让孩子们遭那个罪受干啥?早晚都要回来“打牛腿”(务农的意思)。但他总是摆手说,你们不懂!

  事实证明,父亲的决定是伟大的。他有远见卓识,与亲戚朋友有着明显不同的思想差别。我们兄弟三个先后考上学,进城工作,过着与他们不同的生活。命运像两条抛物线,向着不同的方向行进。

  而且,难能可贵的是,他教育子女的方式与众不同,有着独特的手法,也起了独特的效果。当然,他的这些独特之处,都是后来我们给他总结出来的,或者作为他的后代感悟出来的。之前,我们不以为然,甚至觉得他是丑陋的、肮脏的、无耻的。

  有例为证。上初中那一年,他决定把我送到二十里开外的一所学校读书。那所学校书教得好,在方圆数十里都小有名气。但我必须住校,走读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他没有钱,没有能力拿出哪怕少量的钱供我住校。怎么办?临出去上学的头天晚上,他借了一块五毛钱,将我带进了赌场。第二天,两眼通红的他,将赢来的三块钱塞进我的书包。

  再有例为证。有一学期,二弟书读得差,为了让他体会务农的辛苦,在犁地的时候,他让二弟在前面牵牛。他故意将铁犁按得深深的。牛走得慢他便吼牛,再一次次故意使鞭子走偏。二弟的后背上,便长出一道道血印子。

  就此打住,我觉得我说父亲说得太多了。可是,如果我说少了,就无法将这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同事的母校,之于父亲,之于我,有什么联系呢?有,我坚信有。后来,小小说《父子的母校》将之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

  《父子的母校》在首届中国小小说擂台赛中获二等奖。《语思》发表后,《微型小说选刊》在2011年11期转载,至今已被十多个省市数十县市区改编为中考试题、初高中语文测试卷。

  小说是闲人的艺术。闲人有时间思考,有时间创作。我尤其喜欢小小说这一艺术文体,羡慕从事这一文体创作的师友们。可是,我是一个忙人,整天为工作忙得不可开交。也许,是找理由找借口吧。总之,我的作品并不多,更不要说写出好的作品。

  又让我想到我的父亲。他老人家依然健在,依然健康地生活着,依然在他劳苦一生的土地里摸爬滚打。

  他每每在电话里告诫我,儿啊,够了。有工作,有房子,有小小的官做,咱还要啥?够了。

  他老人家哪里知道,现在,偶尔,我还有小小说陪伴着。够了,的确足够了。
父爱的反复表达

发表评论

:?: :razz: :sad: :evil: :!: :smile: :oops: :grin: :eek: :shock: :???: :cool: :lol: :mad: :twisted: :roll: :wink: :idea: :arrow: :neutral: :cry: :mrgre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