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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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07年

潘驼子,摸鱼的。

  盐河码头上,沟湾河汊子里摸鱼的那个干瘦如柴的小老头,就是他。

  潘驼子的背,驼驼的,身子向前躬着,与摸鱼的姿势正相宜。他生来一双鱼鹰样的眼睛,识潮水,知鱼性,什么样的鱼,他都能捉得。

  潘驼子,不是盐区人。他是异乡来盐河口混穷的。他在码头的河堤边支了一顶小草棚,将女人和孩子安顿在里面。他一个人整天背个鱼篓、拎几条鱼网子,赶潮水,截海流儿。所捉到的鱼虾,自家婆娘、孩子舍不得上口,大都送给码头上的有钱人家,换几个柴米油盐钱。以此,养家糊口。

  潘驼子为什么选在盐河码头落脚?一则,盐河口水网密布,沟多,河多,可捕捉的鱼虾多;再者,就是潘驼子本身的能耐了——他有一手捉鱼的绝技!

  潘驼子看准了的水湾,说是下去捉几条“花莲子”,抓上来就不会是“虎头鲨”,非是“花莲子”不中。潘驼子最叫响的一招,就是沙窟、石窝里“取呆子”,——捉“虎头鲨”。

  那种“虎头鲨”,真名叫沙光鱼,头大,尾巴尖细,生性好吃懒动,它有水中“猛虎”之称,专吃海边浅水中的小鱼小虾。致命的弱点是不会保护自己,吃饱了小鱼小虾之后,找一湾死水汪趴下,就懒得再动了。

  潘驼子摸清了“虎头鲨”的脾性,专门选在肥水(有小鱼虾的水域)里扔几块石头,设下洞穴,让它钻进去。过几天来摸一回,就如同自家的鱼池一样。下手一摸,准能捉到那“呆子”。

  盐区人,都爱吃那种呆头呆脑的“虎头鲨”!它的肉,美味绝伦,尤其是两腮之肉,下锅后形若凝脂,色似碧玉,含而不化,嚼而生香,可谓是海鱼中珍品的极品。烹饪时,可炒,可烧,可蒸,可小火炖汤,极鲜!

  军阀白宝三初来盐区时,大盐东吴三才就是拿那种“虎头鲨”招待他和他的日本小姨太。那顿饭,吃得满堂贺彩!

  盐区人把“虎头鲨”视为上等鱼,贵客鱼!

  家中来了贵客,或是婆娘生孩子“坐月子”,急需要鲜美的鱼汤催奶下饭,你这边急得抓耳挠腮团团转,邻居大婶、大妈就会提醒你:“去找潘驼子呀,你还愣着干什么?”

  “是呀,我怎么把潘驼子给忘了呢!”拍巴掌,着急的主儿,急匆匆地找到潘驼子家,先看其缸里,盆里养的,都有什么样现成的鱼虾,满意了,当场抓了就走;不满意的,潘驼子就会问你:“想吃哪样的鱼虾?”

  回答:“孩子的舅舅来了!”

  潘驼子“哎哟!”一声,说:“舅舅可是不能怠慢的,吃不好,是要掀桌子的。”遂吩咐前来购鱼虾的婆娘:“你去家,先把铁锅涮好了,葱花、生姜、香菜切好了,我这就去给你捉‘呆子’去!”

  时候不大,就看那潘驼子,高挽着裤角,拎着鱼篓里几条“扑凌扑凌”的“虎头鲨”,喜滋滋地来了。

  不过,这样的时候,你可要多给他几个铜板哟!尤其是秋风瑟瑟,天气渐冷的季节里,潘驼子为给你捉那几条“虎头鲨”,浑身发抖,嘴唇都冻青了!说什么,你也要多给他几个子儿才是理儿。

  当然,天气变凉之后,只有有钱人家的阔太太,或是像吴三才那样的大东家,才有那样“品鲜”的口福。一般人家,连想都不敢想了!

  潘驼子呢,也就认准了盐区那些高门大院儿。他们吃得起,舍得出高价钱,潘驼子也乐意把他捉到的鱼虾,送给他们。

  有记载的是,白团长,白宝三驻扎盐区的那年寒冬,他的小姨太有了身孕,厌食!猴头燕窝,山珍海味,样样都吃够了,指明要吃在大盐东吴三才家吃过的那种“虎头鲨”。

  白团长想:这有何难!当场吩咐卫兵们下河捉去。可大半天过去了,白团长的小姨太又哭又闹,问那捉鱼的卫兵怎么还不回来?

  白团长也很心焦,派人催促之后,得到的结果是一条“虎头鲨”也没有捉到!恼怒之下,白团长连毙了几个无用的家伙!遂动用盐河口大大小小的船只,统统下海捕捉“虎头鲨”!

  然而,令白团长失望的是,所有被赶下海的渔船、渔民,没有一人、一船,捕捉到“虎头鲨”。这期间,有人告诉白团长,说潘驼子有能耐捉到那种“虎头鲨”。

  白团长立即下令:去找潘驼子。

  潘驼子接到命令后,答应次日一大早,就把“虎头鲨”送去。可一夜过后,潘驼子和他的婆娘孩子们都跑了。

  潘驼子不是不想孝敬白团长,而是冬季里根本捉不到“虎头鲨”。

  那种“虎头鲨”,属于盐河口独特的鱼种!如同花草、芦苇一般,一岁一枯荣,春季涌卵,秋风乍起时最肥美,入冬后,产卵于石缝沙窝间,便掉头而死。

  白团长是异乡人,他根本不晓得这些。为此,白团长误杀了不少人!

  【责任编辑 徐 曦 xuxi1133@so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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