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
娘出走那年，水娃才5岁。
那天清早，水娃光着脚丫，眼巴巴地望着娘走。娘走出几步，问，“你跟不跟我走？”那时，水娃正惦记着锅里炖的那只老母鸡。于是，他摇了摇头。水娃以为，娘只是去赶集。
那晚，水娃和爹每人举着一个鸡腿吃。水娃很高兴，爹却又喝醉了。可是，第二天水娃就想娘了。
水娃和爹仿佛两头倔强的驴，僵持的结果是，爹总将水娃一顿暴打。爹的拳头很硬，只一下，水娃便鼻青脸肿了。水娃却不哭。那时，村口的麦子刚收割完，在田野上，堆起了一个个金黄的柴垛。每次挨了揍，水娃就躲在柴垛里，睡一觉，第二天再若无其事地回家。
那天，水娃又躲在柴垛里，一个扎羊角辫的女娃突然跑了过来。水娃认得，她是秦木匠的女儿翠花。翠花心疼地问，他怎么可以把你打成这样？这话勾起了水娃所有的伤痛。他哭着说，我要找娘！翠花将水娃搂在怀里。她说，我做你的娘好不好？水娃点了点头。
翠花大水娃5岁。水娃喊她姐，从此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水娃喜欢姐给他敷药。虽然，她的手法有点笨拙。水娃傻傻地问，姐，你能一辈子给我敷药么？翠花笑了，能，姐以后要考卫校。那是一个天真的誓言，水娃将它记在了心底。
翠花17岁那年，真的考上了卫校。
半个月后，水娃收到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翠花穿着白色的护士服，纯洁得像一个天使。水娃歪歪斜斜地回信说，姐，全世界你最好看！
三天后，水娃偷偷爬上了一辆进城的货车。
隔着围墙，水娃终于看到了姐。她梳着两条粗辫子，齐膝的白裙洗得干净。这时，一个高大的男孩跑了过来。两人沿着花园的小路走，水娃贴着墙角一路追。
那个下午，水娃挺起胸膛等在校门口。终于，那个高大的男孩出现了。水娃拦住他的去路，说，我要跟你决斗！男孩鄙夷地笑，只一拳便将他打翻在地。翠花慌张地跑来了，心疼地问，你为什么要打架？水娃憋红了脸说，姐，我再也不要你做娘！
三年后，翠花回来了。
村里人都说，翠花变漂亮了。她羞得小脸绯红，眼神里却分明是欢喜。翠花仰头看水娃，呀，你比姐都高了呢？水娃骄傲地说，姐，我已经长大了。翠花笑了。
几天后，那个男孩竟来了。他穿得很体面。只一站，便将所有人都比了下去。翠花切了一个西瓜，最大的那块，竟给了他。水娃一声不吭，阴着脸扬长而去。他像小时候一样，蜷缩在村口的柴垛里。水娃想，用不了多久，姐就会来找我的。带着这个愿望，水娃一觉睡到了天亮。
翠花要出嫁了。村里人都说，他们郎才女貌，真是天生的一对。
那天，村里鞭炮齐鸣。除了水娃，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去喝喜酒。傍晚，爹喝得酩酊大醉回来。爹摇着脑袋说，翠花今天可真漂亮，像个仙女。水娃恨恨地说，关你屁事！爹火了，操起一根棍子朝水娃砸去。水娃侧身一躲，一脚就将爹踹到了门外。
爷俩儿都愣住了。爹颤着身子，好久也没能站起来。水娃突然冲出了屋子，跪在爹面前，小心地将他扶起。远处，翠花穿着嫁衣，在鞭炮声中幸福地上了轿车。水娃觉得，姐的嫁衣红得像天边的云彩……
【责任编辑 丁 丽 Margury0737@126.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