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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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1年

我在一个家电维修部上班,我的职责就是为客户上门维修电器。

  两个月前的一天,主任找到我,让我再去新园小区黄婆婆家维修电视机。我有点儿奇怪,黄婆婆家的电视,我不是两天前才去看过吗?

  那是两天前的下午,我第一次来到新园小区二幢七楼的黄婆婆家。一进门我就问电视机咋的了,黄婆婆说别忙,先坐一会儿。七十多岁的黄婆婆招呼我坐下后,又忙着颠来颠去找茶叶为我泡茶。上门维修一两年了,还从没遇到过这么热情的客户,我真有点儿感动,便和老人家随便聊了起来。黄婆婆说,她的儿女都已成家另过了,一年难得回来一趟,她一个人住在这套三室一厅里。她想租一间出去儿女又不允许,平时没个说话的人,只好一天到晚开着电视机有点儿响声,所以她一天也离不开电视。

  待坐也坐了,茶也喝了,听黄婆婆这么一说,我便要去把她的电视机修好,刚要起身,黄婆婆却说:“别忙,小胡,我们再说会儿话吧!”黄婆婆问了我的年龄,又问我结没结婚,有没有女朋友,又问我父母身体如何如何……大多时候都是黄婆婆一个人在说,我都有点儿困了。不知聊了多久,我望了一眼窗处说:“黄婆婆,天快黑了,我得干活了,干完活还得回维修部交差哩。”这时,黄婆婆才恋恋不舍地带我去看她的电视机。电视机是一台崭新的日力牌大彩电,我打开一看,其实电视没啥问题,就是频道没调出来。不到五分钟就被我给调好了。

  听我说电视没问题,黄婆婆显得很不好意思:“你看我这老太太什么也不懂……”

  可这才过两天,黄婆婆的电视机又出什么问题了?我十分不解。

   这次去是在上午。我一踏进黄婆婆家门,黄婆婆又像上次一样,先拉着我说这说那,虽然说的都无非是上次说过的那些,但她却聊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我只好硬着头皮陪她说。快到十二点了,黄婆婆才让我去看她的电视机。一检查还是没问题,不过是闭路线插头松了,我只用了两分钟就处理好了。见我要出门,黄婆婆一把拉住我,要我吃了午饭再走。我说,维修部规定我们不允许在客户家里吃饭。见我执意要走,黄婆婆才失望地说:“我把你的饭都准备好了,你却要走……”

  我没想到,又刚过了两天,那天我一上班,主任就大冒其火地找到我:“小胡,你搞的什么维修?怎么新园小区黄婆婆家的电视机修了几次都修不好?她刚才又打电话来说坏了,还说声音和图像都没了。”尽管我对主任百般解释黄婆婆家电视机的情况,可主任就是不相信,说这次不让我去了,派小张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张去后不到半小时就回来了。小张说,他一进门,黄婆婆就问他,小胡为什么没有去?小张证实了我没失职。这次黄婆婆家的电视机什么问题都没有,之所以没有声音和图像,是因为她连电源插头都没插。小张还说,他临离开时,黄婆婆再三向他道歉说:“真对不起,一再让你们跑空路,其实前几次我就晓得电视机没问题,我其实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小胡多好的人啊,可我没想到会影响他的工作……”

  从此以后,黄婆婆果然没再打电话来。慢慢地我也将这事儿忘了。

   因为我准备在年内结婚,可苦于没房子,手里的积蓄又不多,我便与女友商量着买一套二手房装修后作新房。那天,女友对我说,她在新园小区找到了一套要出售的房子,房子很好,环境也不错,可就是那个房主有点儿怪,她不夸自己的房子好,反倒说出这样那样的一堆缺点。还说要买,就让她与男朋友一起来看看做决定。于是,我与女友一道再次去了新园小区。

  当女友带着我来到那套房子门前时,我才有点儿惊讶:这不是黄婆婆家吗?

  黄婆婆卖了房子大概是要去和儿女一起住吧,我想。

  进门后,黄婆婆一眼就认出了我。可她根本就不提卖房子的事,先是对我说了一大堆又感谢又道歉的话,接着又夸我的女友如何的漂亮,如何如何好,我们结婚会如何如何幸福等等等等。当我终于提起房子的事,黄婆婆满脸歉意地告诉我,她并不是真的要卖房子,她之所以会打出那个售房启事,是为了找人上门和自己说说话。自从那次小张来维修后,她不好再找人来“修”电视机了。黄婆婆最后颇得意地说:“没想到这办法还真好,启事打出去以后,每天都有人找上门来,有时一天还来好几个,有人来,真好……真好……”黄婆婆自言自语地一连说了几个“真好”。

  既然是这样,我和女友只好告辞。见我们要走,黄婆婆又一把拉住我说:“小胡既然你没房子结婚,你看这样行不行……”黄婆婆让我们在她的这套房子里结婚,就算是租她的房子住,想住多久住多久,她都不收我们一分钱房租……

  能住进黄婆婆这套宽敞明亮的三居室,当然非常好,可我和女友都想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不想租房住,哪怕不要租金。再说,黄婆婆这房子和家具全都是她的儿女买的,她的儿女不是不允许房子出租吗?

  见我迟疑不语,没想到黄婆婆竟“咚”地一声跪到了地板上:“小胡,算我黄婆婆求你们了好不好……”

  可此时的我只能应付地说:“我们愿意住您的房子,但得让我们先跟您的儿女们商量妥了再决定吧!”说完,我和女友逃也似地离开了黄婆婆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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