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悦然:无谓的忧伤是一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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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06年

倘若说,在当今的文学创作领域内,我们的小说叙事要领依然还保留着“龙头、猪肚,凤尾”这三大传统要素的话。那么面对张悦然的诸多小说,小小说,小说断片乃至纯粹小说,我是无法拿这样古老而毫无现实意义的艺术教条去衡量的。更加让我感到迷惑不解的是,在她的小说里,几乎没有任何传统意义上的叙述。她只是一位辞藻诡异的年轻堆砌者,而不是现实生活的冷静再现者。

  就拿《赤道划破城市的脸》来说,这篇不足一万字的都市情绪(注:不是情感)小说,取材依旧是标准的张悦然式:没有恋情,没有绯闻,没有隐私,没有仇恨,更没有丝毫的乡土气息,甚至连一贯煽情的女孩的眼泪也没出现半滴。所有当下热炒的“卖点”,在这篇小说里全部销声匿迹。

  故事发生在新加坡,那是作者张悦然正在努力领会着的一个热带现代化的国际大都市。故事讲述了一个小男孩穿越时空与地域,有贼心没贼胆地勾引着“我”。主人公依然是一对不食人间烟火的痴情小男女。讲的也依然是这对小男女的青春期成长以及感情上不停的“擦肩而过”。这种固定的模式,一再出现在张悦然的都市情绪小说里。聪明的小说创作者,是不会在同一事件上喋喋不休的。但是张悦然偏偏不,她从来就不曾为此而感到恐慌过,就如同《毁》里面一开始就已经出现的那座教堂那样,张悦然式的小说叙述是以毁灭式的美的形式而存在的。

  王尔德笔下的《莎乐美》,似乎是对美的一个深情告别。所呈现在读者眼里的那种美,是永远的,破碎的,最后的,甚至是无法挽回的。古今中外的作家们,对这种美的驾驭基本上也是同出一辙的。我国的梁山伯与祝英台是这样,日本的村上春树也是这样,如同张悦然自己引用《挪威的森林》里的那段:“木月死后,村上写道,惟有死者永远十七岁。”其实,这种有关破碎美的描述在我国的古代,是这样的:“七宝楼台,眩人耳目,破碎下来,不成片段。”

  这篇小说,一扫张悦然往日的潮湿与糜烂。从“我想要一个人。过来,坐下来,听我讲话,不停不止。”到“我停在一个角落里无比沮丧。”仿佛整个青春期都是在这种“阳光”底下完成了似的。男孩子的思想当然是很干净的,至少他不会说粗话,不会的。也不会有任何不洁的欲望,不会的。更不会低级趣味,绝不会的。他必须是个毫无瑕疵的白马小王子,即使家境贫寒,但他肯定是高雅而脱俗的。不能存在任何污点,不能。他还必须有一些些叛逆,一心向往传说中最真最纯的感情世界,一种看上去很率直很唯美的格调。他必须不谙世事,不食人间烟火。

  这里我想,张悦然笔下的爱情是很有问题的。那是一种靠打打电话,发发E-mail的现代爱情格式。尽管主人公的内心有爱,但总是无法得到结果和肯定,因为他们很可能连自己也不相信。说这种爱情类似于精神上的柏拉图的话,显然有些滑稽。说这种爱情偏向于虚构出来的诗意和空灵,倒很是贴切。只是,所有刻意雕琢出来的东西,自然难成气候。

  青春成长期里的进与退只是一种形式。重要的是,生活里曾经出现的感动,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平淡下去。平淡之后的不甘心,则成为张悦然笔下喋喋不休的旧情怀和老故事,一些时光的印记,爱情的绝路,生活的岛屿,沉默还有离开,等等。一系列零星的碎片,构成了一种病态的呻吟。而真实的生活却是永远都不会停止下来的。一直觉得成长就应该这样,很多的责任就在不远的地方等待着我们,于是放弃也会是一种洒脱。有很多的爱,我们只能用世俗的方式来承担,其他的,不过是聚散随缘,风雨由天。我们挥一挥手,就可以让青春走远,落红成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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