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电话

“一个电话,就一个电话。”芳又这样痴痴地发短信了。

　　芳发短信当然不只这一句话，她向对方说，我给你发这样的文字时，就仿佛看到了你收到短信的表情，撅着嘴，涨红了一张憨实的脸—— 就像那天，那个人和我打招呼你便撅了嘴，瞪了人家一眼，然后恼怒地闭了眼，“呸”了人家一口——人家是正常和我打招呼，你就生气了，你这个样子很可爱，让我总想起项羽。那你现在又是为什么生气了呢？请你方便的时候来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就行。

　　亮发现芳的异样已不是一天了。芳从旅游回来就这样，总是呆呆的，痴痴地望着一个地方出神。也总是懒懒的，饭吃得有一口没一口的，亮看着心便燎燎地痛。

　　芳就是这样一个透明人，到什么时候也改不了。亮太了解芳了，当年，他和芳搞恋爱，芳就这样，太痴情，不会转弯。

　　亮非常清楚，老婆这次外出旅游出情况了。可对方不知何故却一直没有回音，一个电话，就一个电话都不愿打也不接的男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神秘男人呢？可亮知道单纯的老婆爱上了他，就像当年爱上自己一样。

　　趁老婆做饭，亮再次核对了那个手机号码，尾数7143，一个不太吉祥的数字，可每天它都要在老婆手机上成行成队地出现，以未接电话的形式，或者是作废短信草稿的形式。

　　对如此一个痴情专一的女人，他怎能这样？仿佛是自己在犯错误，亮恼怒且悔恨。为了对7143进行必要的调查，在夏日的黄昏，亮和一个私家密探坐进了高级饭店。

　　调查结果是一个星期后出来的：7143是个叫诚的男人，大芳十岁，有着粗糙黑红的皮肤，这正是大西北男人的特色，粗旷而豪放。

　　关于大西北，亮太熟悉了，他曾在那里工作八年。八年里，他融进了大西北，融进了大西北粗糙的红脸里，听惯了那里的乡土声音，也走遍了那里的沟沟壑壑；还有芳，也在那里生活了八年。

　　大西北的男人，亮一向印象很好，他们大多都憨厚诚实，值得信赖。芳对大西北那个叫诚的男人产生情感，亮非常理解。可让亮痛心的是，这个叫诚的男人却有着和他名字完全相反的禀性。

　　据私家密探调查，他曾骗过无数女人，且丝毫不负责任。这样的行为，很不像大西北人的做派。经过深思熟虑，亮决定会会这个男人。

　　故地重游，亮并没有那么急于和叫诚的男人见面。就像当年施工时在外野猎一样，他一直耐心地等待着，守候在一个宾馆。

　　那天隔壁又响起了女人的浪笑声，很甜很嗲，这种声音，亮一点也不陌生，他搂过的许多女人似乎都这样，甚至比这还腻歪。如今这声音，亮已很麻木，他早已不能为此而兴奋硬挺了，可今天的声音不同，它是本土本地的乡音，它让亮的心不停地震颤。

　　“一个电话就一个电话。”很多天，芳都这样痴痴地发短信。

　　“一个电话，仅仅一个电话。不然我就毙了你……”当亮站在隔壁房间时，他手里拿了当年野猎时的枪，枪口对准的正是那个叫诚的红脸男人，他身边的裸体女人吓得像亮野猎时受惊的兔子。

　　芳曾心碎地对他说：“相书上说，红脸男人应该热血方刚，应该诚实心肠好，应该爱情专一，可是你怎么……”

　　“给，给谁……”叫诚的男人抖抖地问声，打断了亮的思绪。

　　“给那个前不久旅游时，你骗过的女人，你是个忠于爱情的男人，你已经死了，把手机给你旁边的女人……”

　　“喂，你终于舍得来电话了，我就知道你会……”亮听到了自己老婆纯纯的声音，仿佛正是说给自己的。

　　“不，不，我是，是他老婆，他旅游回来的当夜出了车祸，他……”女人带着哭腔说着，忐忑地看着亮的枪口。

　　“什么——？！”

　　“他当夜抢救无效——临死，他安排我把这手机一直开着......”女人说完浑身哆嗦着，看了看身边的红脸男人，仿佛他真的死了，说完就痛快地哭了起来，比真实更真实。

　　长久的沉默后，是压抑的哭泣。

　　亮想，心如刀绞后，一定还有些什么可以温暖芳的心，一定还有些美好可以让芳在今后的日子里常常地怀想。

　　一个电话，仅仅一个电话，说明爱是真实的，不像当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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