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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呸！兔崽子想报复？老子不怕！”
老贾窝在家里，听着打谷场上鼎沸的喧闹声，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今天海选村委会主任，村支书兼村长他当了三十多年，如今连个候选人也不是，脸上挂不住，就不出门。
兔崽子甄诚一准当选！老贾恨恨地想。
果然，孙子一进门就带来了甄诚当选的消息。
报复要开始了！老贾一声不言语地想。去年兔崽子夺了老子村支书的权，今年又当村委会主任，以后真要栽到他手里了……心里这么想，说出的话却是：“他选举都不来参加，这是瞧得起大家？！你们看他当老板有钱选他，拍马屁！他能屙金屎撒银尿给你们吃？！”
“甄诚叔出国谈生意回不来嘛。”孙子也站在了甄诚一边。
让兔崽子高兴死吧！老子才不生气哩！
这个念头像没放出的屁，在老贾肚里晃来荡去……
二
“呸！又他妈的报复！”
老贾朝家门口新铺的水泥路面上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甄诚当选后半年捐出80万元筑起了村子通往山外的的柏油路，圆了几代人的梦，又在家家户户门前铺上了水泥路。老贾的宅院上风上水，远离其他村民，甄诚嘱咐延伸出条四五十米的路面铺到老贾家门口。
“修水泥路、柏油路就是拿钞票铺地。兔崽子这么做给大伙看，不是明摆着报复老子么？！”老贾陷入了回忆：
二十多年前，县里修水库淹了村里不少地。作为补偿，公社给村里安装自来水。公社派出施工队，一个月就能给全村接上自来水。可老贾向公社表了决心：派一名技术员就行了，力气活我们自力更生！这样谁家安自来水都得求他。男的提着熟肉拎着酒来孝敬他。家里男的不主事的，女的就得跑到果园的小窝棚里来献媚，那个爽啊……接自来水的活干得像绣花，一年了老贾都舍不得让完工。全村该喝的酒都喝了，想“上”的女人差不多都“上”了，就剩下甄家小寡妇了。她不来小窝棚，就甭想接自来水。老贾不能坏了规矩，丢了面子，扫了威风！老贾“调”着她，不信她不自己送上门来。
小寡妇终于来小窝棚了，却牵着一个劲儿吸鼻涕的甄诚。“他大伯，我想接水……”她低着头，红着脸，不敢看老贾的眼。
老贾盯着她的胸脯：“好说好说。自来水，自来水，轻轻一拧就出水……”说着就上手拧了一把：“出水了吗？出水了吗？”
“你……畜牲！”小寡妇拉起甄诚就走。
“不回来就甭想接水！”老贾悠悠地送着她……
小寡妇家的自来水一直没接。老贾受不了村民的指指戳戳了，就让老相好妇女队长上门找小寡妇：“晚上找支书认个错，明早就给你接水！”
“井水干净，我挑井水吃！”小寡妇比石头还硬……
妈的！当年小寡妇不接自来水，让村里的唾沫星子淹老子，让公社干部训老子，逼得老子不得不给她接自来水，扫老子的面子。如今兔崽子主动给我修路羞辱我，明摆着给大伙看的，这是报复！
这个念头像没放出的屁，在老贾肚里回环激荡……
三
“呸！又他妈的报复！”
孙子高兴地告诉老贾，他已经在甄诚的公司上班了。老贾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当年征兵，全公社的后生甄诚最先被部队选中。老贾坐卧不安：“兔崽子有出息了能不报复我？”他跋山涉水赶到县武装部控诉兔崽子的“罪状”：他懒，不安心农业生产，一得空就跟下放到村里的知青借“毒草”书看。跟女知青热乎得不得了,可能已经上床了,破坏“上山下乡”运动……他娘又是寡妇，带着三个孩子，两个丫头，就他一个男劳力，当兵走了净给村集体添负担……
老子当年让你当不成兵，你现在就仗着有俩臭钱让我孙子给你当狗还乐得屁颠屁颠的，这是报复呀！
这个念头像没放出的屁，在老贾肚里汹涌澎湃……
四
“呸！又他妈的报复！”
孙子领着出水芙蓉一样的未婚妻丽丽站在老贾面前时，老贾高兴得合不拢嘴。但得知丽丽在甄诚的公司上班时，老贾又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看着丽丽鼓鼓的胸脯，老贾想：比当年小寡妇的还大！肯定是甄诚那兔崽子摸过了，不然咋会这么大？
“甄诚认识你吗？你该喊他叔哩！”老贾问丽丽。
“公司上千号人，甄诚叔哪能认得过来？我是人力资源部经理，丽丽是我年初招工招来的。她还没跟甄诚叔说过话哩。”孙子抢先回答。
当年兔崽子要领结婚证，我拖了半年没给他开证明。现在他把手心里如花似玉的黄花闺女便宜了我孙子？谁他妈的信呀？！这是报复！
这个念头如没放出的屁，在老贾肚里惊涛拍岸……
五
“呸！还是他妈的报复！”
老贾卧病在床。来看他的甄诚刚走，老贾就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他拿的是啥东西？！鲜花，光好看，既不能吃，也不能喝，这是给全村人看的，报复我的！”
“爷爷，现在城里看病人都兴送这个！”孙子又站到兔崽子的站场上了。
“那塑料包里的小火柴棍儿是啥？一看就不是值钱的东西！成心恶心我，报复我！”
“这是冬虫夏草，滋补极品。一克最少要50块钱呢。这么多，要好几千块呢。甄诚叔对你够大方了！”
“他这是欺负我没见过世面，报复我！”
孙子不再说话，转身为老贾打开了床头的电视。中央电视台11套戏曲节目，诸葛亮三气周瑜唱得正热闹……
“兔崽子有钱。这气死人的戏肯定是他花钱让人演给老子看的。这是报复！老子偏不生气……”说着，老贾忽然觉得肚里翻江倒海往上涌，胸口堵严了，“哇”地一声，喷出了一大口血……
三天后，老贾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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