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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像个饿死鬼似的吊在半空中有气无力怎么也发不出光，却把空气烘烤得闷闷的叫人心烦。风们像接触不良的电隔会儿吼几声，浑黄的河水把水娃的船托起了又抛下来。狗日的涨水了哩！夏日的河水就像麻脸无情的老人说涨就涨，说退就退。水娃把躺在船上的身子撑起来，就看见那只气鼓鼓的黑黑的汽车胎被水抛得一起一伏，那拴胎的绳子一缩一扯地费着劲哩！
水娃站在船头，眯了眼把手遮在额上向通往村里的那条蚯蚓路望去。饿了，该吃中午饭了，那逼仄的蚯蚓路上有两个小点点向河里蠕来了。水娃乐了，又是儿子刚刚和隔壁水林的儿子强强给他送饭来了。每天两个小崽子都是形影不散，就像小时候他和水林一样，光着腚一起玩到大，连结婚生崽子也隔不了几个时辰。只是这几年让水娃在河里讨生活，常年风里雨里给河水做伴。婆娘桂花一个人侍弄着几亩地，日子倒也过得滋润。
香喷喷的饭、米茶，腊肉鲜鲜的直扑鼻子，水娃蹲在岸边嚼着。儿子刚刚和强强双双蹦到河里骑在胎上，黑黑的胎被两人压在了水里，两人在车胎上打着圈儿，脚在水里舞蹈，手在水里不停地耙，快活得要命哩！看着他俩水娃就想起了小时候他和水林，他和水林也是在襄河里泡大的。
水还在涨，今日里把所有的丝网都下了。他吼一声，刚刚，那几幅网你娘补好了没有？刚刚喷一口水柱子，好了咧。水娃再吼，两崽子上来歇，我要回去取网了。刚刚和强强就在岸上疯，散沙，打滚，追赶。
水娃骑自行车回去驮网来河里。半道上水娃想婆娘桂花了，裆里就拱出一股辣辣的热气，水娃和桂花有好些日子都是在大白天里办事，晚上水娃要守在河里。闲的时候，水娃就把桂花扯到河里，两人在船上说到兴头上就办事。桂花生了刚刚这些年了也不显老，成天儿太阳晒也不见黑，总是一副鲜嫩嫩水淋淋的模样儿。这一点水娃要比水林强得多，水林的婆娘就看不上相，连水林都拿正眼看不了几回。想到这儿水娃就乐了。远远地看见门关着，桂花又在睡午觉，这是她的习惯了。
水娃上了台阶，台坡上横一根小棒子，小棒子旁一把斧子嵌在地上。水娃心里骂，刚刚，你个小崽子又玩了什么。他顺手揪起斧子擒在右手里。他怕吵醒桂花，轻轻地推开大门。屋子里好闷，房里的电风扇传来呜呜的响声。他轻开房门，他想笑，怎么还拿着斧子？这还不吓着桂花呀，他把斧子藏在身后。扭头向床上看，怎么了，他又揉揉眼再看，床上的确是两个赤身光腚的人搅在一起，两人在床上肆无忌惮地快活。水娃脑门子里的火冲上了天，他吼一声，水林，你个狗日的，老子一斧子劈了你！床上的两人愣了，水娃窜到床前举起了斧子，水林两眼痴痴地喊，水娃饶命！桂花也抱住了水娃，水娃，你劈了我。水娃嘴里喷出了一股热血，他一斧子劈在了床弦上，哗啦啦床就断了。水林趁机溜了。水娃怎么也取不下斧子了，他追出门吼，水林，你不得好死，老子要你断子绝孙。他进屋猛抽桂花几个耳光，我打死你个骚货。
这事还不能张扬出去，水娃向桂花恶恶地丢一句，老子晚上回来再收拾你们。
水娃蹬蹬蹬骑车到河里。就听见刚刚鼓起卵子喊，爹，快来啊！么事？你娘死了哇？气头上的水娃跑过去扇了刚刚一个嘴巴。爹，救命，快去救强强，拴胎的绳子断了，强强被水冲跑了。水娃一瞄，那胎驮着强强快到河心。强强扒在胎上被猖狂的河水吓得杀猪似的嚎。水娃没有动，他一揩嘴，手掌里满是血，他冷笑了，嘿嘿，水林，报应啊，活该你断子绝孙。水娃不顾刚刚的呼喊，索性双手钳子般夹住了刚刚。刚刚挣扎着，我要救强强。刚刚双手拽着水娃，你不救我救，你不是我爹，我爹不是你！水娃又甩了刚刚一个嘴巴，老子就不是你爹！刚刚觉得眼前的爹就像一个陌生人，连模样儿都变得狰狞了，他使足了力气狠狠地抽了水娃一个嘴巴子，你不是人！水娃摸着火辣辣的脸颊，陡地站起来，一个猛子扎下了河。
跑得血喷心躲在荆棘丛里的水林半天了心还在嘣嘣地跳。他猛地想起水娃的话，我叫你断子绝孙。强强在河里，他两腿发软，走路发抖，气头上的水娃什么事都做得出。他喊桂花，桂花，快去河里，水娃肯定要对强强下手。两人气吐吐地跑到河边。
水娃的船孤零零地拴在河里，丝网的浮子在河里一漾一漾的，河水打着漩涡儿向下游滚去。河里一个人影儿也没有。桂花的脑袋打转转，我的天呐！他们到哪里去了？水林向下游望去，看见了两个小点点在岸边蠕动。桂花和水林疯跑，近了，是一般长一般大的刚刚和强强。桂花声音抖抖地问刚刚，你爹呢？
刚刚挂一脸泪疙瘩，在河里，救了强强，他就没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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