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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守春：安徽省作协理事，巢湖市作协副主席。习作散见《人民日报》、《文艺报》、《青年文学》、《北京文学》、《小说界》等，出版过小说集《乡村剪影》、诗集《美丽的家园》，多篇被《读者》、《青年文摘》、《短篇小说选刊》，并有作品收入高考试卷。现在安徽省庐江县文化旅游新闻出版局工作。
吕清明到医院看望一个病人，他的同学石庆在皮肤二科上班，顺便到石庆那里坐坐。吕清明是很少到医院的。有一次，碰到石庆，石庆说，清明，哪天到我那里玩玩啊，你怎么一次也不找我呀？
吕清明笑笑，戏谑道，我无灾无病，哪里能去，你那里也不能去啊。石庆说，也是，最好还是别来，我那里不是好去的。现在，吕清明既然到了石庆的眼皮底下，不去坐坐，石庆知道了，会责备他的。
吕清明就拨了石庆的手机。石庆说，你在哪？吕清明说，在你们医院。石庆本能地问：啥问题？吕清明卖了个关子，开了句玩笑，说，找你还能有啥好事，见面你就知道了。
石庆自然而然地把吕清明的来意与他的科室挂起钩来，猜出八九不离十，心照不宣地说，我在外面办个事，你到我办公室坐坐，我一会儿回来。
皮肤二科其实是性病科，众所周知的挂羊头卖狗肉。若是赫然打出性病科的牌子，反而会将看病的人唬得裹足不前，治那种病，毕竟犹抱琵琶半遮面；县城小，差不多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在性病科伸头缩颈，万一叫熟人碰上了，尴尬，医院扯出皮肤二科旗号，实乃为患者设身处地。
吕清明找到皮肤二科，是位中年女医生坐诊。女医生对面的长椅挤满了就诊的病人，吕清明头脑中忽地蹦出了人满为患那个成语。吕清明不是病人，自觉地像行道树，靠边站。
他是坐办公室的，练就了坐功，站久了，真的别扭，两条腿显出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好一会儿，长椅上腾出了空隙，吕清明一屁股挨了上去，百无聊赖地听病人们叙述病情。
他注意到了，这些患者，患处似乎都在脐下三寸。只听一个病人悄声回答女医生的问询，说，你看我是那样的人么，我只是前段时间，到北方跑了趟生意，现如今，生意越来越不好做，我哪有那份闲心？
女医生见他诚恳，颔首说，传染的方式多种多样，当然不止肌肤接触，比方说，你坐在车上，先坐的人是个患者，也可能就被传染了；传染上了，臊痒难耐。最近，北方这种病流行，这种病菌，有一个星期的潜伏期。
吕清明咯噔一颤，下意识摸了摸下身。上个星期，他也出差去了北方。但吕清明迅速恢复了镇静，这不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吗，回来几天了，风平浪静嘛。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女医生问：你？
吕清明一抬头 , 室内只剩他一人 , 显然是招呼他。没由他答腔， 女医生吩咐：先下去挂号。他嗫嚅着，本欲说不是来看病的，但旋又想，花几块挂号费，看看也不错，防患于未然嘛，一旦倒霉被传染，发作起来就麻烦了。这种难言之隐，真是裤裆里掉进黄泥巴，不是屎也是屎了。趁石庆不在，抓紧时间看看也不错，否则，石庆回来了，没病，他也会以为我吕清明做贼心虚。于是，吕清明利索地挂了号。
女医生例行公事地问了姓名年龄，接着问他什么情况。吕清明便说了前段时间去了趟北方，坐了长途。女医生意味深长地一笑，截断了他的话头，说，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现如今，患这种病，越来越多。你是公费吧？
吕清明迟疑片刻，心想，看病问公费私费干啥。吕清明那个医保本，办好了就没用过，他一点公费医疗意识都没培养。女医生这一提示，倒是将他享受公费医疗的意识激活了。他想起来似的说是公费。
先是做了胸透，又做了脑电图，还要做 B 超。吕清明不耐烦了，可能潜伏的患部在下身，咋全检查到“上层建筑”，现在又做 B 超？上次有个乡下亲戚老婆怀孕，找他去医院托熟人做 B 超，看是男是女，他不敢造次，婉言回绝了。他又不是女人，做那劳什子干啥？这女医生是不是吃错药？！女医生听明白他的意思，正色道，你以为 B 超就是超男超女啊？我这是给你全身检查，只有庸医才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吕清明讨了个没趣，乖乖地 B 超去了。
最后一道程序，是尿常规检查。前面都是铺垫，这才切入主题。弄得大汗涔涔的吕清明哑然失笑。幸亏公费，否则，谁敢来啊。
吕清明到厕所取小便样本，厕所墙壁上贴了密密麻麻的专治淋病、梅毒之类的广告，开门见山。吕清明有点后悔，若真的预防不测，照这上面按图索骥，不就能够痛快淋漓单刀直入地解决，来到医院，左一折腾右一折腾，没病也会被折腾出病的。
吕清明拿着尿检单匆匆赶到皮肤二科，女医生椅子上坐的已是石庆。石庆正在看他的病历。石庆与他目光相碰，劈头盖脑责怪他等不及，钱多啦？又抱歉地说，那事中途有了点周折，让你等久了。
吕清明将手里的尿检单递给石庆，石庆潦草地看了一眼，顺手朝桌上一扔，说，进去。吕清明楞着，问，到哪去？石庆指着内室，说，到那里看看不就行了？你找我，还用检什么查呀！这些检查费，又不纳入报销范围。
吕清明朝内室瞄了一眼，那是检查室。吕清明没病，当然不想进检查室脱衣服现丑，便在那里磨蹭。石庆招呼：进来呀？吕清明说，我真的……石庆一脸的坏笑，道，脱裤子能见小姐，还不敢见我啊！吕清明扭扭捏捏地说，我、我真的没……石庆有点生气了，说，没病检什么查，你来找我干啥？到医院，哪个不是病人？现在，你面前的不是同学，而是医生。
吕清明瞠目结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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