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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就飘起了细雨，细雨潮湿了李爱婵的脸，还有她的目光。
李爱婵小三十了，从一家街道企业下岗后，靠打工将就自个儿的生活。李爱婵在一家火锅店干了半年多了，本来干得好好的，可没想到昨天晚上一桌客人在锅子里吃出了一根橡皮筋，老板认定是李爱婵的。李爱婵忿忿地想：凭什么啊，那桌客人是她和另外一个叫陈红的服务员共同负责的。凭什么只处罚她李爱婵，不处罚陈红？
她跟老板理论，老板不由分说把她炒了鱿鱼。
虽然李爱婵被炒鱿鱼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这次对她触动很大，她决心再也不做寄人篱下的事情，她要自己去干点什么。给别人打工，一个月才挣三百来块，而且七扣八扣的，能拿到手的钱少得可怜。
可是干什么呢？李爱婵犯了愁，自己一没有技术，二没有本钱，干点什么好呢？
李爱婵沿着弥漫着水雾的不是很清晰的街道，慢慢地往前走。脑海里一片空白，仿佛那里也下了雨，白茫茫的一片。
路过邮局的时候，雨大了起来，她躲在报刊亭下避雨。
李爱婵有些无聊，便去看报栏，无意间在报纸的中缝看到一则消息，说一个女大学生被一个没有文化的妇女拐卖了五千块。
李爱婵在心里一动，一个女人就能卖五千，火车站附近等着找工作的大姑娘小媳妇一大片。既然女大学生都能轻易被拐卖，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农家女，不是更好糊弄吗？
李爱婵先是被自己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但转念一想，人无横财不富，凭什么别人脑满肠肥，自己却连肚子也吃不饱？这样一想，李爱婵心里释然了，她开始为自己的行动做筹划。
李爱婵以前为了找工作方便，曾经办过一张假中专毕业证。她找到那个办假证的，问：“能不能给我搞张介绍信？”
“没问题。准备好一张老人头，明天就可以取。”
第二天，李爱婵揣着那张伪造的介绍信来到了火车站。在去火车站的路上，李爱婵无意中捡到一张花花绿绿的纸。她拿起一看，是一张工厂的外观效果图。李爱婵把它折叠好，塞进自己的包里。她想，或许用得着呢。
火车站广场上，等待找工作的女人从十三、四岁到五六十岁的都有，五颜六色的一大片。
李爱婵心想，不能直接过去，这样不但找不到合适的下手对象，弄不好还要坏事。
于是，李爱婵像草原上觅食的狼一样在那一大片五颜六色的猎物附近逡巡着。
这时，她看见一盏路灯下孤单地蹴着一个女人。单个的猎物容易捕杀，于是她瞄上了这个女人。
女人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略有几分姿色。李爱婵心想，这模样的最好，难看的不太容易出手，漂亮的容易招惹是非。
李爱婵见女人的神情透着疲惫和不堪，像一颗落在灰尘里的草籽。她慢慢地走过去，问：“妹子，要找工作吗？”
女人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说：“是呀。”
“那跟我走吧，我在一家企业专门负责招工。”李爱婵说着，拿出一份盖了公章的介绍信。
“如今这世道，介绍信满世界飞，谁信这个？”那女人说着，从自己口袋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我出来时，我们村里也给我开了一张呢。”
李爱婵想接过来看个究竟，女人却虚晃了一下，就又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李爱婵想到了来火车站的路上捡到的那张花花绿绿的工厂外观效果图，她从包里将图纸拿出来，展开放在女人的面前说：“这就是我们的厂子，新建的，里面环境可好了，有喷泉，有草坪。呶，这里是餐厅，你看，多气派，还免费供应午餐。人常说，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可在我们这个厂里就有。”
李爱婵见女人听得入了神，就更加来劲了：“专家论证说，我们这个厂子年产值一百个亿，年利润五十个亿。”
女人听了，吃惊地张着嘴巴。
李爱婵进一步说：“我们这家企业是新加坡华侨投资办的。你要进了我们厂，每个月光保底工资就是一千块。干得好了，不但有奖金，说不定还能去新马泰观光旅游呢。”
女人正听得羡慕，李爱婵卖开了关子：“你去了还得参加必要的考试，不是说进就能进去的。”
女人一听，有些着急：“我去，我去，请你多多关照。”
李爱婵很从容地替女人把肩膀上一小片不易察觉的灰尘拍掉，接着说：“这你放心，谁叫我觉得你对脾气呢。”
李爱婵说：“唠叨了这么半天，还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呢？”
“我叫何翠萍。”
“我叫李爱婵，论年纪我该比你大，你就叫我李姐好了。”
“谢谢李姐。以后，我就把你当我的亲姐姐。”
李爱婵为自己的旗开得胜而自鸣得意。
何翠萍对李爱婵说：“村子里还有几个姐妹想出来，能不能把她们也带上？”
李爱婵笑着说：“当然可以啊——谁叫我们是姊妹呢。”
何翠萍的家距离这个城市有一段相当远的距离，但李爱婵一路上却并不觉得有多么远。因为一路上她一直在心里乐滋滋地算一笔账：一个何翠萍转手出去就是五千块，如果何翠萍再带出来三个何翠萍，那就是一万五；如果是五个六个，甚至是八个十个呢？
李爱婵把这笔账算得心花怒放。
李爱婵跟着何翠萍下了火车，转了两趟汽车，最后又坐了几十里路的蹦蹦车，才来到何翠萍所在的村子。
村子口有两个男人鹅一样伸长了脖子在张望着什么。
蹦蹦车在村口刚一停，那两个男人就狼狗似的抽着鼻子跑了过来：“翠萍妹子，这次该有我们的份儿了吧。”
当他们看到蹦蹦车狭小的车厢里只有一个陌生女人时，其中一个就显得很失望：“怎么才弄了一个货啊。”
“这次弄到的可是个城里货，你看那皮肤多嫩，条子多直溜。”何翠萍跳下蹦蹦车，拍拍手说：“这次不论先来后到——谁出的价高，这女人就归谁。”
“我出五千——，不，六千！”
“我出七千！”
“我出八千！”
……
在两个粗俗男人的喊价声中，李爱婵知道，她被自己打算拐卖的人给拐卖了。
当李爱婵看到一个男人流着哈喇子嬉笑着向她走过来时，李爱婵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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