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匠龙阿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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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08年

凌鼎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秘书长、《文学报·微型小说选报》执行主编、《微型小说丛刊》杂志副主编、江苏太仓市作协主席、太仓市政协常委。在《人民文学》、《北京文学》、《香港文学》等海内外报刊发表过约3000篇作品,近700万字。出版过中篇小说集、短篇小说集、微型小说集等19本。作品译成英、法、日、德、韩、泰、荷兰、土耳其、维吾尔文等9种文字,有500多篇作品发表在世界22个国家与地区的报刊。《茶垢》、《让儿子独立一回》等16篇收入日、韩、美、加拿大、土耳其、新加坡、香港的大学教材、中学教材和当地国汉语培训教材,还被国内多家大专院校选为教材与高中语文教材及教辅教材,并收入《全球100位名人与中学生谈名利》、《全球100位名人与中学生谈诚信》、《世界华文微型小说获奖作品集》、《微型小说鉴赏辞典》等海内外100多种集子。作品曾获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大赛最高奖等大小100多个奖。主编过《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精选》、《青少年一定要知道的奥运全集》等100来本集子。应邀参加过在新、泰、马、菲、印尼、文莱召开的1至6届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讨会;应邀去香港、澳门、新疆、内蒙古等各地讲课;并以太仓市文化交流代表团团长身份访问过台湾;还应美国伯克莱加州大学邀请赴美国参加过“世界华文文学国际学术研讨会”。

  香港凤凰卫视、中央电视台、中国教育电视台、中央电台、上海电视台、江苏电视台、江苏电台,以及多家海外媒体采访过。

  

  龙阿四是骟匠世家,祖祖辈辈就是靠手里一把刀,给马,给猪骟蛋糊口混日子的,他的那一手骟蛋绝活,方圆数十里没人不知道的。

  那年月兵荒马乱的,养得起马,养得起猪的能有几家,就算养得起,会来找龙阿四骟蛋的就更少了,龙阿四的日子也就可想而知了。

  龙阿四吃了上顿没下顿,正愁肠百结时,有人半真半假地对他说:“这年头啊,骟牲口不如骟人来钱。”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龙阿四决定改行骟人。

  所谓骟人,说白了就是给愿当太监的男孩去势净身。

  按当时朝廷规定:净身的手术费是六两纹银,这是官价,不能讨价还价的。骟一个人比骟十头八头猪还来钱,这自然极大地诱惑了龙阿四。

  龙阿四到京城后,找到了紫禁城西华门外那个叫厂子的地方,开始根本没人理他,直到他亮了绝活后,那叫龚大头的头儿才破格收留了他,给他发了证,成了官家的刀子匠。

  说是官家的刀子匠,官家并不发饷银,只是允许收费,即每阉割一个收取六两纹银。但收了六两纹银就要负责到底,不能一割了之。

  龙阿四骟猪骟马是高手,一刀下去,干净利落,可骟人与骟马毕竟不太一样,龚大头想让他观摩几例再操刀不迟。龙阿四说不用不用,我骟的马骟的猪从未出过差错,龚爷你放一百个心。

  龙阿四清楚地记得,第一天到厂子上班,来了一乡下的男孩叫敏儿,是他舅舅带他来的,说阉割了进宫兴许还有条活路,总比在乡下活活饿死强吧。舅舅代他签了自愿净身协议书。因为交不起那六两纹银的净身手术费,就找了担保人签字画押,待日后净了身,进了宫,有了积蓄再还本还息。

  办好手续后,就被带进了厂子。说是厂子,其实也就是几间不起眼的老屋。一位姓宗的刀子匠很麻利地用白布把敏儿肚脐以下,男根以上裹几圈扎紧,再把男根以下的大腿也同样用白布绑紧,做好这些,刀子匠把敏儿放到一张春凳上,而后用辣椒水反复洗涤男根部位,算是消毒。

  此后,龙阿四取出一把特制的弯刀,那刀磨得寒光闪亮。他请宗刀子匠帮忙按住敏儿上身,他呢,用左手捏紧敏儿的男根与阴囊,右手极快地一刀下去,敏儿刚“啊”地叫了一声,那一个乳白色的蛋蛋就变戏法似地到了龙阿四的手心里。

  龙阿四很自负地给敏儿看了一眼,就随手一扔。站在一旁的宗刀子匠连忙很小心地捡起了敏儿的那蛋蛋,放进了一个石灰粉盒里。

  龙阿四不以为然地瞧了宗刀子匠一眼,只管自己手里的活计,他把一根白蜡针插入敏儿的尿道,再用绳子箍住。龙阿四用龚大头提供的浸过冷水的面筋纸盖在那刀口处,一层又一层,最后用宽条之绳包扎好。做完这些,龙阿四把那弯刀用布擦了擦,收了起来,说了声:“好?!”

  龚大头满意地点点头,命宗刀子匠架着敏儿在屋子里走动,不允许敏儿马上卧床休息。据说必需来回走动两到三小时才能上床静卧。龙阿四还叮嘱敏儿头三天滴水不能进,千万千万。

  这三天敏儿如同到鬼门关上走了一回,敏儿说:早知如此受罪,不如在乡下饿死算了。

  漫长的三天终于过去了,龙阿四给敏儿拔掉了白蜡针,那憋了三天的积尿随之喷出,敏儿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畅快。

  龙阿四拍拍狗儿的肩膀说:“大功告成了。”

  这之后,龙阿四正式变骟猪为骟人,成了厂子的一名刀子匠。

  干过一阵后,龙阿四才知晓了厂子有厂子的规矩,厂子有厂子发财的道道。譬如头一天干活,给敏儿净身,宗刀子匠把狗儿的蛋蛋收了起来,当时他很瞧不上眼,现在才知道,这说不定是笔好买卖呢。

  光阴荏苒,一晃龙阿四在厂子十多年了。那敏儿进宫也十几年了,敏儿凭着乖巧、机灵,已升任皇帝的贴身太监,开始有了点小权的敏儿,想到了要索回自己的蛋蛋,要不然将来归天时,岂不成了残废人,如何去见列祖列宗,如何再投胎做人。

  敏儿找到了龙阿四,愿出高价赎回。龙阿四悔得差点吐血,眼睁睁地看着宗刀子匠赚了敏儿好一笔银子。

  敏儿把自己的蛋蛋赎回去后,请工匠定制了一个玉盒,把玉盒倒满了香油后,把那蛋蛋浸入香油中,再选了个黄道吉日,悬挂在了老家的祠堂正粱上,寓意“高升”,希冀在内宫里步步高升。

  不知是忍辱负重还是时来运转,再十几年敏儿竟爬到了太监副总管的位置,有了权后的敏儿,对当年阉割时,那蛋蛋被龙阿四扔掉之事耿耿于怀,一直想找个茬,废了龙阿四。

  照理,做了几十年骟蛋手术的龙阿四,早驾轻就熟,但常言道“瓦罐难免井边碎”,可能是龙阿四年岁大了,老眼昏花,手术不利索了,或者冥冥之中注定他要出事,就在龙阿四行将辞别厂子,回家安度晚年之前的最后一次手术,有一个来净身的男孩,不知怎么刀口处发了炎,高烧不退,一命呜呼。

  敏儿抓住这事,令厂子头儿处置龙阿四,还说看在龙阿四没有功劳有苦劳的份上,死就免了,不过活罪难逃,必需以牙还牙,阉割了龙阿四,才能放他回老家,并密令务必不能把龙阿四的蛋蛋交给他本人。

  敏儿拿到了龙阿四的蛋蛋后,独自开怀畅饮,他边喝边狠狠地说:“看你骟,看你骟,最后把你自己骟了!”

  喝到兴头上,敏儿把龙阿四的蛋蛋扔给了他最宠爱的藏獒“黑豹”,黑豹舌头一伸,龙阿四的蛋蛋转眼就进了黑豹的肚里。

  看着这一幕,敏儿兴奋地哈哈大笑,连说:“痛快痛快!”他又举起杯,一饮而尽,不知是过量了,还是突发脑溢血,竟倒在了酒桌上,再没有醒来。

  龙阿四知道这事后,又像哭又像笑地说道:“报应啊报应!”也不知说他自己,还是说敏儿。

  

  【责任编辑 徐 曦 xuxi1133@so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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