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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儿是个犯了罪的人，在省监狱的劳改农场服刑。
道儿有妻子，叫秀娟。秀娟对道儿感情很深。道儿服刑的时候，她一年四季都要来看道儿，带着一叠干干净净的衣服，一大袋道儿爱吃的食物。秀娟每次一看见道儿，眼泪就模糊了双眼，接着哗哗地流。泪眼婆娑的秀娟恋恋地看着道儿，一遍一遍地说：“道儿，苦了你了。”泪过了，轻轻地说：“你安心在这里，接受政府的改造，争取减刑，早几年出来。” 又握着道儿的手摸着道儿的手，坚定地说：“不管你坐几年牢，我都等你。”
道儿服了五年的刑，出来了。秀娟高高兴兴地去接他，说：“女儿也五岁了，正盼着爸爸回家呢。”然而出来后的道儿并没有回家，而是到了一个远离家乡的荒山上。道儿在荒山上搭了一个棚住着，开了几块地种着。种些应时的蔬菜到集市上卖，一个人应付完生活后还能留下几个钱。道儿省吃俭用，留下的钱全往家里寄，不乱花一个子儿。秀娟以前去监狱，现在来荒山，每次来都让道儿回家。道儿每次都坚决地摇头，不回家。秀娟说：“你该回家了，女儿在盼望爸爸回家。”道儿至今还没见过自己的女儿，女儿是在他服刑后才出生的。秀娟来看道儿的时候，常带些女儿的照片来。道儿当作自己的生命一样珍藏着，没事就看女儿的照片，半天整天的。道儿的女儿是真的盼望爸爸回家的，她太想爸爸了。每次，秀娟总说，爸爸在很远的地方做生意，一时半会不能回来的，你不看到爸爸寄钱回来了吗。孩子嘛，比大人更爱较劲，人家都有爸爸，就她没有，她觉得很没面子，于是就一遍一遍地要。女儿还说：“爸爸老不回来，你就给我找一个新爸爸吧。”那股犟劲，很像道儿，这让秀娟苦恼不已。道儿沉默一会，对秀娟说：“你跟女儿说，爸爸死了，死于一次事故。”又说：“你再找一个吧，为孩子。”这个时候秀娟总是又心酸又气愤，都不想理他了。但不管怎样，道儿就是不回家。道儿说：“不能让女儿有一个犯了罪的爸爸。”秀娟沉默着，知道自己拧不过他，只好回去，但仍然不远千里一次又一次地来回跑。
日子就这么过着，道儿还在荒山上住他的棚子，种他的蔬菜，也还往家里寄钱。秀娟还是来回跑，一年总要跑几次。秀娟知道道儿很犟，她很无奈，只得一次又一次地跑。好在女儿渐渐长大，仿佛懂事了，不再不厌其烦地跟秀娟要爸爸了。日子一晃十年过去了，道儿因一个人在山上孤独，加上积劳成疾，患了病。道儿想到自己在不久的某一天可能就要死去，不免更想他的女儿了。于是号淘大哭，疯狂地喊着她的名字，山洪暴发一样发泄着对女儿的思念，整天看着女儿的照片，看着照片上女儿甜甜的笑脸。秀娟悲痛欲绝，对道儿说，现在回家吧。见道儿沉默，秀娟说，你不是很想女儿吗？道儿却咬着牙说：“不！”秀娟悲愤地看着道儿，眼里含满了泪水。
道儿都得了重病了，不知哪天可能就走了，一定得让他们父女相见啊！可道儿就是不回家，怎么办呢？秀娟冥思苦想。夜晚秀娟躺在床上想起道儿的话：“爸爸死了，死于一次事故……你再找一个吧，为孩子。”秀娟豁然开朗，对，就这样。秀娟来到山上对道儿说：“就按你的说法，对女儿说，爸爸在外做生意死了，死于一次事故，然后我要给她找个新爸爸，你就扮成这个新爸爸，这样成吗？！”道儿沉默了半天，小心翼翼地说：“好吧。”
道儿回家了，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儿，激动不已，但又小心掩饰着。女儿也对他很好，一家人其乐融融。只是道儿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道儿有几次都感觉自己快不行了。有一次道儿又感觉很难受，自己可能真的要离开人世了，突然道儿大哭着喊道：“女儿，我的女儿！”事情终于暴露。女儿也知道了道儿就是她的亲爸爸，是个犯过罪的人，还是个患了重病的人。女儿哭着叫了一声：“爸爸。”对道儿说：“你是我的爸爸，犯过罪也是我的爸爸，你现在生病了，我要打工挣钱给你治病，我不读书了。”道儿心里“格噔”一下……夜里，道儿喝农药走了，脸上挂着笑容。
后记：公元一九九二年的×月×日，一盗贼入室偷盗并企图侵犯刚有身孕的秀娟，被道儿当场抓住，扭打中道儿失手将其打死，法院以过失杀人罪判处道儿有期徒刑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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