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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眼打量着那只傻猫。
“这个世界就这么残忍，你永远别指望会得到你想要的。”
说实话，此前我根本就不信，一只猫，与另一只猫，会发生爱情！那些男猫需要的只是工具，不是爱。他们靠近你，而后，以追老鼠的速度远离，他们从来不考虑责任。女孩呢，接下来，像踩刀刃一样在生死线上行走，为了生下那一连串的孩子。即便老天开眼，没让我们死，也落一把嶙峋瘦骨。因此，我宁肯相信，这男孩不过是想跟窗台上的女孩睡上那么一觉。
“你不懂爱情。”小伪君子，居然假装深沉。他说完，扭过头去，忧郁地盯看女孩。
我不知女孩何时被软禁到窗台上。这些日子她一直在那狭小的空间走来走去。据说，屋子里的人类受不了她的气味。这真好笑，难道你们人类的气味我们就能受得了？
可怜的孩子！我们，至少还有自由。
那窗台像跳板一样从二楼探出来。她在悬崖顶上。
那一天，男孩发现了她。飞快地穿越马路，跳上储藏室房顶。他俩面对面，聊了很久。男孩开始焦虑不安。后来我明白，他要策划一次营救，或者，越狱！
到那个窗台，需要冒这样的风险：从围墙跳到西单元一楼窗台，再通过空调外机，到中单元一楼窗台——也就是女孩下方。上下两个窗台间，仍有一台空调可供跳跃。问题是，哪一关失利，都会摔得很惨！
我还说什么呢？不经历点事儿，年轻人怎么会成熟？
第一次营救，简直惨不忍睹！
小伙子在第一关就重重地摔下来！女孩哭了。女孩说：“算了吧！这不可能的！”我微笑。可那只猫又回到起点。这回他总算闯到第二关！但很可惜，又一次华丽地坠落。
他的行动以遍体鳞伤告终。
整整半个月，他一瘸一拐地行走在我嘲讽的目光里。
我想，他肯定在思索，为一次艳遇拼掉小命值不值？但几天后，我发现他在疯狂训练。奔跑，跳跃，攀爬。要知道，作为一只野猫，还要躲避人类袭击——人类开始喜欢吃我们的肉，吃得津津有味。再说，哪座城市没有几个以虐猫为乐的混蛋？他们拿脚尖踢我们肚子，用烟头烫我们的皮毛和眼睛。即使不训练，我们野猫也拥有一身好本领。
现在，第二次营救开始。
我猜测，这孩子是动真格的了。
他成功到达二楼窗台下的空调机。稍作调整，往后一退，助跑，腾空。动作漂亮极了，但结果不理想——他像一只巨大的茄子，挂在窗台边缘！两条腿在虚空中无助地蹬来蹬去！
我闭上眼睛，想象他跌落地面的样子。然后，打算离开。可是，再次睁开眼时，我看到那女孩在拼力地拽那男孩！
我呆呆地瞧着他们。
心里默默祈祷。
谢天谢地，他成功了！
当然，这不是最后的胜利。窗台上显然不适合经营浪漫的爱情。他们拥抱之后，便开始越狱尝试。女孩依然不敢跳！最后，男孩独自一人撤下来。他从我身边经过，信心十足：“我会把她救出来！”我连连点头：“孩子，你肯定行！”
我半躺在墙头上，看他灵巧地穿过马路，到对面去。过了很久，他再次出现，嘴里拖着一根绳子。他真的很聪明！
小伙子走到马路边，像小偷一样左看右看，然后，迅速起跑。我们就是这样穿越危险地带的。可意想不到的事情突然发生！绳子另一头突然被路边什么东西缠住，这小子在马路中间打了个滚儿！
我的微笑立刻转为惊愕！
同时，女孩也一声尖叫！
一辆车悄无声息驶过，从那男孩身上碾过去！
我软软地伏在那儿，目瞪口呆，无法呼吸！也许过了好久，也许，只是瞬间。又听到一个奇怪的声响。我迅速扭头，只见那女孩像一个皮球，在几个障碍物之间弹了几下，砰一声，砸向地面！
后来，我一边漫无目的地走，一边憎恶地看着这座城市。路灯耀得睁不开眼，车流水一样，静静地淌。人类成群结队，黄的，红的，棕色的头发。两个人，正拥抱着，在大街上亲吻。
突然，我浑身一颤！是的，那个女孩！她，居然没死！正一瘸一拐，慢慢靠近男孩！确切地说，是男孩的尸体！她到那儿了，马路中间。我看到她仰起头，看着天空，随后，慢慢在情人身边躺下来！
远处，正有另一辆车驶过来。
女孩抬头看一眼，缓缓立起身。
我泪眼朦胧：“别这样啊！我的孩子！”
猛然间，女孩飞身跃起，冲那辆车迎面撞去！一阵刺耳的刹车声！随后，砰的一声响，那车扭转方向，撞向迎面驶来的另一辆车！紧跟着，一连串撞击！
这个夜晚，似乎有太多的声音。现在，我什么也听不见。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像。闪着红灯的警车，救护车，大腹便便的警察，白衣服的护士。一个戴眼镜的，提着摄像机，连蹦带跳。车里有个孩子，捂着额头哭。一个络腮胡子探出头来，大声地骂：“奶奶的，怎么回事？”
我在慌乱的人类中间缓缓穿行。
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一切，缘自两只猫。此刻，他们一个像图腾似的贴向地面，另一个，辉煌灿烂地挂在路边一个十字形枝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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