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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嘴的遭遇，得先从她从进“丽丽美发美容店”学徒说起。
高考落榜的李小嘴回村后，见不到同龄人，他们都到城里打工去了，村里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村里没点儿生气。李小嘴觉得很孤独，她连个说话的伴都找不到。
李小嘴也不知道日子是怎么一天天过的。她每天睡到九、十点钟起床，不吃早饭，看一会儿电视，便吃中饭，然后上床看一些言情小说，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醒来后又看会儿书，夜就慢慢黑下来了。李小嘴觉得脑子整天晕沉沉的，太阳穴犹如锺子敲了一样，一下一下地跳。
每天的日子都一样，今天是昨天的复印。闭着眼睛也知道明天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父母也为李小嘴急。
这天，天气很闷，头顶上是黑沉沉的乌云。没丝风，树叶一动不动。李小嘴感到胸口闷，有点喘不过气。头也似要炸裂一样，钻心般痛。李小嘴想摔东西，想烧房子，胸腔里压着一股闷气。她嘴巴一张，声音从她嘴里蹦出来了，声音很大，瓦上的灰尘震得纷纷飘落，窗子上的一只蜘蛛网也震破了，蜘蛛也掉在半空。李小嘴不停地喊：“啊——啊——”母亲推开李小嘴的房门，关心地问：“小嘴，你咋啦？”她的声音怯怯的，脸上惶惶不安的。李小嘴仍吼个不停。吼声让狗烦躁得汪汪地叫。李小嘴喊累了，便扑在床上大声哭起来，哭得极伤心，整个身子一颤一抖的，还打哽。李小嘴这悲痛欲绝的样子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李小嘴的母亲骇住了，不知怎么办才好，只不停地说：“哭啥呢？哭啥呢？”
“要不也让她出去打工。”父亲低着头抽闷烟。
“要是李小嘴同李小眉一样咋办呢？”母亲长长地叹气。
李小眉是李小嘴的姐。李小眉初中毕业就打工去了。李小眉起初在一家玩具厂做，玩具厂的老板说他离婚了，说他要同李小眉结婚。李小眉信了，同老板住在一起。李小眉的肚子大了后，老板带李小眉去了医院，做了B超。老板得知李小眉怀的是女孩，要李小眉打掉。李小眉不肯。老板死劲踢李小眉的肚子，想要李小眉流产。李小眉从厂里逃了出来。李小眉生下女儿后，再去找老板，老板却不知去向。厂子卖给了别人。李小眉带着一个女儿，找不到工资多一点的工作，工资少一点养不活女儿。李小眉只有当了一只流莺，整天在大街上转悠，见了东张西望的独身男人，便上前搭讪，谈好了价钱便往租的房里带。
“小嘴比小眉聪明，不会吃亏上当的。再说小嘴再在家里呆，会憋疯的。要是小嘴真同她姐一样，我们也没办法。”父亲说着也叹气。
母亲进了房，李小嘴没再哭，仍躺在床上。母亲说：“小嘴，要不你也出去打工？”
李小嘴摇摇头说：“我不想同姐一样。”
“其实只要多一个心眼，不见钱眼开，也不会有事的。”父亲也过来劝李小嘴，“我只是不愿意看你这苦样。”
李小嘴说：“要不我去县城找事。”
第二天李小嘴就去了县城。李小嘴的家离县城有四十余里路，李小嘴是坐车去的。李小嘴在县城转了半天，也没找到事。后来李小嘴见“丽丽美发美容店”招学徒工。李小嘴进了店，问：“谁是老板？”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说：“我是。什么事？”李小嘴把来意说了。男人上下打量了李小嘴一番，见李小嘴长得清纯可爱，爽快地答应了，“你在这学徒，包吃住，另外一个月给二百块钱，但你必须做满三年。”李小嘴说：“行。”
起初李小嘴的父母不同意，以为美发美容店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李小嘴说：“那美发店很正规，洗头理发都在大厅里，没有小房间。”父亲跟着李小嘴去了趟“丽丽美发美容店”才同意了。店老板对李小嘴的父亲说：“大伯，你放心，你女儿我会当妹妹一样照顾，不会让她受委屈的。”“那就麻烦你了。她若不听话，你只管骂，她不懂事，若惹你生气了，你打都行，我决不说你半句。”李小嘴父亲的话把店老板惹笑了，“哥哥怎么舍得打妹妹？大伯，你放一万个心好了。”
就这样，李小嘴进了“丽丽美发美容店”。
李小嘴手脚勤快，学东西又快，人又长得可爱，仅三个月，李小嘴就能独挡一面。找李小嘴剪头发的人越来越多。店老板自然高兴，还给李小嘴一个月加了一百块钱工资。李小嘴领工资时，还以为他多给了一百块钱，忙退回去，“杨大哥，你多拿了一百。”店老板姓杨，叫大河。店里所有的员工都叫杨大河为杨大哥，李小嘴也称他为杨大哥。杨大河说：“你给我带来这么多回头客，这工资是加给你的。以后每月给你三百，你今后做得更好，再给你加。”李小嘴很高兴，说：“谢谢杨大哥。”
刘大民刚好来了。李小嘴挽住刘大民的胳膊，说：“杨大哥给我加工资了。”刘大民是李小嘴的男朋友。刘大民在“丽丽美发美容店”旁边的酒店当厨师。李小嘴来美容店后，刘大民就开始追李小嘴，追得很紧。好女怕缠男，再说刘大民的缠劲更足，刘大民一有空就往美容店跑，一来店，也不说话，只用那种火一样烫的目光看李小嘴。若有男人对李小嘴稍微亲热些，如多看了几眼李小嘴，同李小嘴多说了几句话，刘大民就对那人怒目而视。这让那些男人很不自在。李小嘴有时故意对别的男人极热情，刘大民气得脸都黑了，李小嘴心里偷偷地笑。李小嘴也拿不定主意是否做刘大民的女朋友。只是有一回，李小嘴给一个男人洗头时，那男人的手放肆地摸李小嘴的胸脯。刘大民一句话也不说，对着那男人就是一拳。但刘大民根本不是男人的对手，刘大民被男人打得脸肿了，鼻孔也流血了。刘大民一点也不畏惧，一次又一次顽强地冲向男人。如不是警察赶到，刘大民不知要被打成什么样子。
满脸是血的刘大民被送进医院了。
刘大民出院后，李小嘴就成了刘大民的女朋友。刘大民对李小嘴说他这顿打挨得值。一顿打换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自然值。
两人谈恋爱已三个月了，但李小嘴就是不把身子给刘大民。李小嘴要留到婚夜给刘大民。凭刘大民怎么哀求，李小嘴就是不松口。有一天晚上，刘大民同李小嘴拥抱在一起，刘大民先是亲李小嘴的唇，然后亲李小嘴的胸。李小嘴唉呀唉呀地呻吟，身子软绵绵的，还一抖一抖的。刘大民便解李小嘴的裤子。李小嘴说啥也不让。李小嘴生气地说：“你如再这样，我就走。”刘大民又可怜兮兮地哀求，“小嘴，求求你，给我吧，给我吧。”李小嘴说：“不，如给了你，你万一不要我怎么办？”“怎么会呢？我还总担心你有一天会喜欢上别的男人，要不你也不会不给我。你给了我，才会死心塌地爱我。”刘大民说到这，竟跪下了，“我过得一点也不踏实，每回做梦，你都不理我，而是同别的男人在一起，我总会从梦里惊醒。再这样下去，我会发疯的。”刘大民竟伤心地哭了。李小嘴把刘大民的头抱进怀里：“不会的，我不会再喜欢别的男人。”刘大民又亲吻李小嘴的胸，这让李小嘴感到很意外，刚才还哭得一脸泪水的刘大民竟……也转变得太快了。当刘大民又解她的裤子时，李小嘴又坚决地拒绝：“你如真想要我的身子，那就跟我结婚。”刘大民说：“我现在就想同你结婚，可我除了一颗爱你的心，啥也没有。”刘大民说的是实话，她去过刘大民的家。刘大民的家在乡下，房子是土砖砌的，屋里也啥值钱的东西也没有。李小嘴说：“那就等几年，待我们有钱了再结婚。”
一年后，杨大河一个朋友约他去广州一起开店，说在广州挣钱。店面都选好了。杨大河动了心，杨大河想把店面以二万元钱的价格转出去。李小嘴同刘大民一合计，决定把店盘下来。李小嘴拿了二万块钱给杨大河。钱是刘大民给的。但杨大河很快后悔了，他去了趟广州，见朋友选的店面很偏僻，而且那条路上有七八间美容美发店，店面的租金也贵得吓人。杨大河不想转店。李小嘴同意把店还给杨大河，刘大民却不同意。哪有这样出尔反尔的事？吐出去的口水能咽回？刘大民对杨大河一直看不顺眼。杨大河这人很随便，一双手总装着无意在李小嘴的头上抚一下，或者拍一下李小嘴的脸。如今李小嘴成了店老板，远离了杨大河，如若店仍由杨大河经营，那李小嘴还要当一年学徒，又得受杨大河的骚扰。再说这店极挣钱，仅十天，他们就挣了二千，照这速度下去，一二年后他们就有结婚的钱，再干二三年，便可在县城买房了。因而刘大民说啥也不同意把店还给杨大河。
杨大河天天来店里闹。
一天深夜，李小嘴已经睡着了，忽儿店门被踢得咣咚咣咚响。李小嘴问谁。外面的人说是警察。李小嘴从门缝里往外看，真的是警察，还有辆闪着红灯的警车。李小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开了门。两个警察一个抓着她一只手，把她往警车上拉。李小嘴说：“你们干吗？”一个警察说：“有人举报你卖淫。”李小嘴说：“我怎么会卖淫，你们抓错了人。”警察不听，把李小嘴拉上了警车。
李小嘴被关在一间黑暗的小屋里。
天亮后，警察才审讯李小嘴：“那些嫖客是谁？你要一个个供出来，供出来就放了你，就没你的事。”李小嘴说：“我真的不是那种女人……”“你还想抵赖？一个嫖客还说你腹部上有一巴掌大的胎记呢。要不要脱下裤子看看？”李小嘴一下懵了，她腹部上是有一块巴掌大的胎记。难道是杨大河？那回她在店里的卫生间里洗澡，她正拿毛巾擦水，哪知杨大河闯进来了。她见了杨大河“啊”一声叫，傻了，杨大河也傻了。他的眼睛一直落在她的腹部上。片刻她才拿毛巾遮住下身。杨大河也退了出来，并带上门。杨大河说：“你咋不反锁门。”李小嘴很不好意思：“我忘了。”难道杨大河为了夺回店面故意诬谄她？“你说不说？”警察又问她。李小嘴说：“我没卖过身子，你叫我怎么说。”“你没卖过身子，人家怎么知道你的下身有胎记？还嘴硬。你不说，我们自然有办法让你说。”警察把她的手吊起来，挂在屋梁上。吊了一天一夜，李小嘴撑不下去了，便招了：“杨大河。”李小嘴心里说，谁让你先诬谄我呢？我们扯平了。警察把李小嘴放了。
警察把杨大河抓来了。警察要罚杨大河五千块钱。杨大河起初说他没嫖娼，警察拿出了李小嘴签了名字的供词，杨大河说：“她诬谄我。”一个警察说：“她还说是你先诬谄她，这叫报应。”警察认识杨大河，是杨大河说李小嘴卖淫。杨大河只有乖乖地交了五千块钱。
杨大河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此时他极恨李小嘴。
李小嘴去找刘大民，刘大民竟提出了分手。这让李小嘴一万个没想到，李小嘴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刘大民又说了，李小嘴才信了。李小嘴问为什么。“你卖淫的事，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我都不敢见人了。”刘大民这样说，李小嘴很失望：“你也认为我是那样的人？你还不了解我？”“可你自己都承认了。”“我那是被逼的。”“可别人不这样看，到时我同你结婚了，那我不被人前指后戳一辈子？”“你混蛋！”李小嘴哭着跑了。
李小嘴没地方可去，店已被杨大河收回去了。李小嘴关在派出所时，美容店的锁被他撬开了。二万块钱，杨大河也还给了刘大民。李小嘴只有回家。
但李小嘴只在家呆了两天，就没法呆下去了。许多村人来探听李小嘴被冤枉的事。李小嘴讲了一遍又一遍，这拨人来了，她讲了一遍。这拨人走了，又来了一拨人，她又得讲一遍。李小嘴讲得涎干气绝。可村里人仍潮水样涌进李小嘴的屋子。
村人并不信李小嘴讲的话，他们都在背后任意猜测李小嘴同别的男人的事。这弄得李小嘴的父母都不敢出门，一出门，村人就前指后戳的。父母对李小嘴说：“你还是走吧，在家里更难受。”
李小嘴又来到县城。
李小嘴想进别的美容店，但店老板都冷冷地回绝。有的店老板说：“你走错地方了，我这店只理发，不做别的事。你还是去南京路上的那些发廊找工作吧。”南京路是县城有名的红灯区，南京路的发廊没有一家会理发，她们只会用身体赚钱。李小嘴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屈辱的泪水无声流。
李小嘴想到告派出所，她要派出所还她的清白。李小嘴去了几个律师事务所，却没一个律师接她的案子。李小嘴只有去检察院，去法院，接待她的人都说会很快处理。但一天天过去了，她一次次问。有一人终于烦了，问：“你有什么证据说你没卖淫？你自己也承认了，那嫖客也罚款了。”
“我是被逼的。我不说，他们就一直拿绳吊住我的手。”
“但你得拿出你没卖淫的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李小嘴的眼突然一亮，“我，我还是处女，这算不算证据？”
“算，应该算。你得到医院做个检查，让医院证明你是处女。我这就向领导汇报。”
晚上，李小嘴的门被踢得“砰砰”响。李小嘴花六十块钱一个月，租了一间仅五平方米的小房。房间搭在楼顶上。李小嘴问：“谁？”外面的人不回答，只说：“开门，你再不开门面，我就踢开门。”李小嘴吓得缩成一团，门被踢开了，两个男人饿狼样朝李小嘴扑来。李小嘴喊：“救命呀，救命呀！”但嘴被一男人捂住了。另一男人扯李小嘴的衣服，“你不是说你还是处女吗？我们今天就让你不是处女。”
房东来了，喊：“你们干嘛？”
两个男人才住了手。一男人说：“识相点，别多管闲事。”李小嘴躲在房东身后，拉住房东的衣袖，“你可要救救我，他们想强奸我。”一个男人又朝李小嘴扑来。李小嘴纵身一跃，从楼顶上跳下去了。
街上围满了人。
片刻，“110”“120”来了。县电视台的记者也来了。房东说：“两个男人想强奸她，她便跳楼了。”
两天后，市日报、市电视台的记者也来了。
李小嘴也醒了，李小嘴说：“……派出所的人强迫我，非要我说出嫖客……我白天说自己是处女，晚上就有人想强奸我……”
市电视台、市日报都报道李小嘴的事。
迫于舆论的压力，两个警察终于被开除公职了。派出所还给李小嘴送来了五万元精神赔偿费，并说所有医药费都由派出所付。
李小嘴的泪水哗哗地往下淌，说：“谢谢你们，我一辈子都感谢你们。谢谢你们帮我伸了冤，还了我的清白……”李小嘴再说不下去了，声音哽在喉下。李小嘴索性小孩样豪啕大哭起来，她哭得那样放肆哭得那样欢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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