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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好些日子，岚婶才下定决心要跟儿子小刚把事挑明。吃完晚饭，小刚刚抬屁股要去写作业，岚婶喊道：“那作业先别写，妈有话跟你说。”
小刚说：“妈，老师今天布置了好些作业。要是等一下又跟昨晚一样停电了，我明天准要挨老师批呀。”
“你坐一下，就几句话。”
小刚又坐了下来,歪起头说 ：“妈，你说吧。”
“这事，啧，妈也想了很久。”妈看了看儿子，似乎还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明年，你该念初中了。这村校只有小学年级，这初中还要上镇子里去念，吃呀住呀，还有这费那费的，要多掏好几叠票子的,对了搭车也要花钱。可光靠妈养的这几头猪，唉，也没法子让你安心念书。妈又没有其它攒钱的门路，要是床底下能挖出一个金窖就好了。”
小刚把嘴巴拱了几下，说：“妈，你是想给我找一个后爸吧？”
岚婶点点头。
小刚把头撇开了，好像鼻子也耸了耸。
“你不乐意对吧？”岚婶轻轻叹了一口气，把头一仰，两眼盯盯屋梁，过了一会儿说，“妈也没法子。五年前，你爸进了小煤窑里就没再走出来，我怕小刚你受欺负，妈也一直没起这个念头。只是眼前妈怕这肩膀挑不起这个家呀。”
“妈，我念完小学就回家帮你干活。我养活妈！”
“没出息！”岚婶的眼睛猛地一瞪，声调一下子上来了，“上次老师来家访时，还说到你写作文时发誓要到北京念书。怎么了，这下子怎么没有这志气了呢？当妈的就是榨成青石板也要铺出一条路让你出去念书。”
“妈……”
“唉，这事以后再说吧。这天就是塌了下来，儿子你也不能有不念书的念头。答应妈。”
小刚翻翻眼皮，才点点头。
“做作业吧。做完作业后，多看点书。没电也没事，妈今天提回一瓶煤油点盏灯火。”
可小刚还是呆呆地坐在凳子上，垂下眼皮。看看儿子这样子，她的心已经一沉。她觉得自己让儿子难受了。过了好一会，岚婶说：“快去做作业吧。妈要喂猪去。对了，那头母猪又怀一肚崽了，妈又能攒到一笔钱。”
“妈。”
“又怎么了呢？”
“妈……”
“你还在想你爸对吧？”
小刚点点头。岚婶鼻子一酸。她知道，小刚对他父亲特别有感情。他父亲每一次从山里头的煤窑回来，都会买上一本连环画或一小袋零食。进门时又故意把东西往身后一藏，再让小刚猜猜看。小刚呢，经常掐着小指头算算父亲回家的日子。只要是到了父亲回家的日子，他就会跑到三里多外的凉亭等着父亲。那天也是父亲回家的日子，小刚也在凉亭等候父亲。但父亲从此没再回来……
“你爸真是一个好人。小刚，要争气呀，好好念书吧，你爸九泉之下也会知足啊。唉，只是妈……”
“妈，我同意找一个后爸。”
小刚这话一出来，岚婶陡地一愣，旋即这嘴唇哆嗦了好几下。她觉得，儿子已经懂事了。她说：“小刚，你……”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噢，我会帮你挑一个好的后爸，一定会找一个能把你当亲儿子待的人来当你的后爸。”
“还有……”小刚说。
岚婶问：“还有什么条件呢？”
“他不是一个挖煤的。”
“不要挖煤的？我们这里就是一个挖煤的地方呀，十有八九的男人都下小煤窑。”
“不管找谁，都不许找挖煤的。只要妈你看中了，就是帮我找一个当叫花子的后爸，我也会认他，我决不嫌弃他。”
“你怎么嫌弃挖煤的？你爸爸不也是一个挖煤的吗？”
“不，我不是嫌弃挖煤的。我只是不想连后爸也失去！”小刚硬梆梆地说。一听，岚婶眼泪忽地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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