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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晓良以为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时，妈妈高兴地从外面回来了，对晓良说，马上就可以手术了。
晓良有气无力地流淌出两行清泪。
手术很成功。
据妈妈讲，晓良的肾源来自一个志愿者，而志愿者的肾，经检验和晓良配型成功。
晓良在医院疗养了一段时间，很体逐渐康复了。父亲亲自开车将他接回了家。
但是晓良仍然感到很委屈，一直疼他爱他的父亲，在他最需要他的那段时间，竟然不在他的身边。
晓良对父亲的感情慢慢冷淡下来。而父亲好像也有意在躲着他。他们父子之间终于到了无话可谈的地步。
时光荏苒，晓良也成家立业了，并做了一儿一女的父亲。他非常疼爱自己的儿女，如果儿女有什么危险，他付出生命都会去救。
做了父亲的晓良更加不能理解，同样作为父亲，为什么父亲不能像自己爱儿女这样来爱自己呢？
晓良三十八岁那年，父亲去世了。按照当地的习俗，长辈去世，晚辈在“五七”（五个七天，即三十五天）内要一直戴“孝”（黑袖章），以示纪念和哀伤。但晓良在父亲下葬后的第二天，就把“孝”摘了下来。
妈妈看到后，非常生气，用很严厉的语气让他戴上。
为了不让妈妈生气，晓良不情愿地重新戴上了“孝”。
看到晓良这个样子，妈妈再也忍不住了，她含着眼泪对晓良说，你知道吗？你的父亲是世上最好的父亲，他对你的爱，你是永远无法偿还的……
二十年前，父亲决心给晓良捐一个肾，没想到，经过术前检查，晓良竟然和父亲没有一点儿血缘关系。妈妈见事情瞒不过去，就承认了在生晓良之前，曾经和一个男同事有过密交往，做下了错事……
妈妈哭着说，当时你父亲的愤怒和痛苦使他的脸都变了形，变得那么可怕，你知道，他一直非常疼你爱你。后来，你父亲平静下来，他首先想到的是怎样保护你，不让你受到真相的伤害，为了你，他原谅了妈妈，并要妈妈和他共同保住这个秘密。他离开你的那段时间，是在到处寻找联系肾源……
外面正下着雨，晓良忽然冲出门去，在雨中狂奔着，跑向父亲的墓地，五公里的距离，他不知跑了多久。他跪在父亲的墓前，叫了一声“爸爸”，就泣不成声了……
“五七”过后，妈妈小心翼翼地对晓良说，你的生父，他想和你见一面。
晓良粗暴地挥了挥手说，我没有什么生父，我只有一个父亲。
妈妈无语，在一边垂泪。
晓良狠狠地说，妈，我不希望再从你嘴里听到这个人，你们给我父亲带来的耻辱还不够吗？
一个月后，是清明节，晓良和妈妈一起来给父亲扫墓。
回来的路上，妈妈在一座新墓前站下，对晓良说，给他磕个头吧，你身体里的那个肾，是他捐给你的。
晓良恭敬地跪在墓前，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响头。
妈妈说，给你换肾前，你的父亲通过网络、电视、报纸等各种媒介联系肾源，虽然联系到了几个，但都配不上型，眼看你就要不行了，是他，你的生父，闻讯找上门来，求你父亲给他这个赎罪的机会，他的肾对你是最好的。
晓良如遭重击，他愣了半天，质问道，妈，你为什么不早说？
妈妈平静地说，上次我提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弥留之际了，否则，他不会提这种要求的。
晓良呆了，看着这座新墓，缓缓地跪了下来。
他知道，两个父亲的爱，他都无法偿还了。
第一章
老伍的少年时代，曾被竹膜所害。
那时他读师范。他读师范是因为师范生食宿免费，两年即可毕业参加工作，工作就可挣钱养家。他家生活困难，就指望他咸鱼翻身呢。不想他一念之差，险些断送了一生前程。
原来当时学生都吃定量饭，人手一张饭卡。你去食堂打饭，大师傅给你盛好饭菜，便在你的卡上打一个戳，表示你已经打过饭了。老伍来自农村，食量大，那点定量饭他只能吃个半饱。所以他每天必须忍饥挨饿。
那日他和同学一起去竹林游玩，无意间发现竹子的空心里有一层薄而透明的膜，同学说这竹膜的用途就是做笛子上的音膜，但是老伍心里却是一动。他小心地带回一片竹膜，并剪下一块贴在下次饭卡要打戳的地方。
第一次作弊，他的心几乎要跳到了嗓子眼儿。谢天谢地，大师傅没有发现。随着咔的一声响，热气腾腾的饭菜递了出来。他松了口气，立刻逃一样离开。他狼吞虎咽吃完这一份饭，然后偷偷揭下竹膜，再次来到窗口打饭……
老伍靠着竹膜，一连吃了几天饱饭。可是好景不长，有一个细心的大师傅注意到了他。为多吃一份饭，老伍付出的代价是惨重的：严重警告，在班级公开检查。更要命的是，毕业分配险遭淘汰，最后被分到偏远山区的畜牧站工作……
第二章
老伍的青年时代，曾为处女膜所扰。
老伍在山区苦扒苦熬，二十七八岁还没有娶上媳妇。家人和他本人都很着急。
偏巧邻近乡镇也有个大龄女青年，因为当初择偶标准太高而成剩女。经人介绍，二人见了面。老伍一看女人生得眉清目秀，顿时心花怒放。女人呢，见老伍虽然条件一般，但毕竟是工作干部，也就秃子当和尚，将就了材料。二人很快谈婚论嫁，结为百年之好。
谁知新婚之夜却出了问题：老伍感觉女人没有处女膜。于是最幸福的时刻变成了最痛苦的时刻。老伍觉也不睡了，声声逼问女人跟过谁。女人连气带羞，只管哭泣。她一哭，老伍更觉得问题大了。联想到女人长得这么漂亮却老大未嫁，突然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袭上心头。第二天，老伍就和女人闹起离婚来。
老伍离婚以后，长时间躲在婚姻的阴影里走不出来。直到30多岁，才在家人的一再催促下解决了终身大事。这次为防重蹈覆辙，他娶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农村姑娘。新婚之夜一试，果然那膜好端端的还在。
谁知就为这层膜，老伍一生又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女人长得丑、没文化不说，脾气还挺大。她仇视老伍的每一个亲人，闹得全家怨声载道。这倒罢了，关键是老伍进城后为她的户口、工作等问题简直费尽了心机。有时老伍想起第一个老婆，不由暗问自己：自己当初不分青红皂白就为一层膜和人家分手，值吗？第三章
老伍的壮年时代，曾被塑料薄膜所累。
那年老伍好不容易调入县畜牧局工作，举家迁进县城。本来给他办调动的局长很信任他，把他放在办公室，准备合适的时候提拔他一下。谁知局长交给他的第一件事，他就办砸了。
那时机关办公都在平房。到了冬天，为了保暖，都要在窗外钉一层塑料薄膜。老伍量好尺寸，计算出多少窗户需要多少尺薄膜，就去商店购买。买时他突然又是灵机一动，想到自家的那几扇窗户也要钉塑料薄膜，于是他就多买出50尺，顺路送回家去。老伍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想报账时局长却问他：老伍，每年钉窗户的塑料薄膜都是400平尺，今年怎么多出50平尺呀？老伍脸一红，忙说：局长啊，那50平尺弄坏了，损耗了呀。局长说：损坏的东西在哪儿啊？老伍说：我扔掉了啊！局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其实已经有人给局长打了小报告，说老伍偷偷往家拿塑料薄膜。局长当时还有点不信，这回算把他看透了。
接下来的事情不言而喻，老伍为了区区几块钱的塑料薄膜，再次葬送了自己的政治前程。直到退休，他还是一个普通科员。
第四章
老伍的老年时代，曾被一层看不见的膜所救。
老伍退休以后，整天在家无所事事，抑郁寡欢。儿子见他如此，就在自己和几个老板合开的矿山上给他找了一份打更的活儿，每月工资两千多块。
日子久了，老伍看出矿山只顾出矿，一点不讲安全生产。他看见儿子，就跟他唠叨。可是儿子说：我只是一个小股东，说了不算。再说你打好你的更得了，管那么多事情干吗？下次他再说，儿子就不耐烦地说：就你思想好！那你工作一辈子怎么才是个科员啊？噎得老伍好几天喘不过气来。
这天矿山真的就发生了瓦斯爆炸，死伤十几人，按理应该是特大事故。可是大股东却命人把死人抬到一边的山沟里去，拿苫布盖上，只留下受轻伤的人接受上级检查。检查前还给他们发了红包，教他们怎么说。调查组来的时候，一切都弄得天衣无缝。调查组查了半天，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吃喝一通就要走人，这可急坏了老伍。
老伍参与了抬尸，他当然知道事情真相。可是现在真相却被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膜给罩住了，要命的是没有一个人敢捅破这层膜。老伍想到自己毕竟是个退休干部，不管怎么说也受党教育多年，这时我不站出来谁还能站出来？犹豫许久，他终于寻机拉住一个调查组的人，把手往山沟那边一指……
老伍这一指，使得那层保护膜砰然粉碎，真相大白，老伍一时成了英雄。但是，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儿子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更夫也当不成了。但是老伍并不后悔。他说：我这辈子被这膜那膜害惨了，临秋末了总算打了个胜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