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书

区强提着一捆书，走进校长室。

　　校长递上中华烟，坐在高级鳄鱼皮转椅上，跷起二郎腿说：“老同学，啥事？”

　　区强指着那捆书，说：“这是我编著的书，送给学校行政领导和语文教师各一本。”

　　“送书?”校长脸露不悦之色，“难怪我昨夜扫麻将输了两千多元，原来是你送‘输’来了。”

　　“今天送书跟昨夜输钱还有关系？”区强的脸都涨红了，他知道人家的意思了。

　　“你不知道‘送书’即‘送输’吗？哎呀呀，你这社会是怎么混的？”烟雾随着一声声感叹涌了出来。

　　区强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他看了看校长，强压气愤，毕竟是求人家来了嘛。

　　校长接过书翻了几页看了看，说：“好，这是了解本地风土人情的最好资料！”

　　“这是我自费出的书，刚在省里获奖，学校能不能把这些书买下放在图书馆？”

　　“老同学行呀，不愧是才子，都能出书了？多少钱一本？”校长明显地笑了一下。

　　“原价十八元，卖给学校就用本钱价，十块钱！”区强考虑不在学校赚钱了，卖完好走人。

　　校长却面露难色，说：“现在学校经费有限，另外，现在的学生也他妈的不看书呀。”

　　“老同学，孩子上学等乱七八遭的事我可没求过你，你们学校有没有图书馆？”

　　“有，看在老同学的脸上，就帮你买五本。”校长看到区强疑惑不语，只好微笑着表态。

　　区强的脸又红了。

　　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个粗声粗气老板模样的人：“校长，找你真难啊。”

　　“老板，我们的辅导资料到了没有？”校长一见面就问。

　　那个粗人一下成了小绵羊：“货到了，不过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求你了这次不能拖账了，再拖下去我们公司就成丐帮了。”

　　校长笑了笑：“那就看你醒眼不醒眼了。”

　　他们热烈交谈着，大钟响了五下。校长说：“五点了，喝酒后再做工程师！”

　　区强卖书的事情还没有洽谈好，只好跟着他们坐着校车，来到乌龙酒店，走进乌龙空调房间。

　　吃饭了，大家兴奋喝酒，区强很快就有点儿醉了。

　　校长斟满一杯酒，说：“你喝一杯酒，我帮你买十本书。”

　　区强说：“我现在有点儿……醉了，酒醉伤身，起码要……二十本！”

　　“二十本就……二十本。”校长说话支支吾吾了。

　　区强接过二两半酒的杯子一饮而尽，不久昏昏欲睡似的。

　　校长也讲酒话了，说：“我平时买东西都有……回扣，你给多少……回扣？”

　　“帮助同学……也……要回扣吗？”

　　“没有……回扣，我不帮你。这个酒店是我父亲开的，今晚我请客，书店老板埋单，我拿发票回校报销。”

　　区强说：“难怪人人都想当校长呢。”

　　“校长算什么，有些领导嫖娼都有
人埋单呢。”

　　“再给回扣……我的本钱也……不够了。”区强说完就要倒下。

　　校长没再说什么，一扬手：“做工程师！”只见他们都坐在麻将台前，打起麻将来。

　　区强脑袋生疼：“老同学，你这是什么工程师？”

　　“老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校长笑着回答，“你真是书呆子，我只不过是临时改成建筑工程师了。”

　　区强实在挺不住了。

　　当区强醒来时躺在床上，看到爱人坐在床边，原来已回到家了，外面正下着大雨，刮着大风。

　　区强这时还能回忆喝酒的一些情形，打通了校长的电话感谢他昨晚的关照。

　　校长说：“不清楚昨晚做了什么。”

　　“你说的，喝一杯白酒，你买二十本书！”区强的火腾地一下子就着了。

　　“你能把酒话当真？你真是‘柴’子呀，现在学校经费困难，请你喝酒就可以，其他事就免谈了。”

　　“你玩弄老同学是吧？！”

　　校长想了想：“要不这样吧，我给你提供一些材料，你给我父亲写一篇报告文学，五千字五千块钱，你那些破书有多少拿来多少，行了吧？”

　　“好呀，我这还有五百多本呢。”放下电话后，区强突然变得悲喜交加，自己又当驴了。

　　区强咬着牙，熬了几个晚上，总算按老同学的意思，把他父亲塑造成了一位“关心教育，支持教育，企业与教育联姻”的典型了。

　　区强拿到钱送走书的晚上，突然看见记者们蜂拥采访老同学，还有他父亲，那父子两个一脸的灿烂笑容。

　　区强就感觉心里堵得慌。

　　儿子下晚自习回来了，进屋扔过来一本书：“爸爸，你看看这破书能不能值十八块钱？”儿子说完闪身进了洗手间。

　　区强接过书一看，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