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须公沈其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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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2年

沈其尧三十岁时,家道中落。虽有满腹经纶,因无钱去打点官场,总也是壮志难酬。闲来无事,便有缘无缘地蓄了很长的胡须。

  眼看家境日落西山,气息奄奄,沈其尧自知靠等是等不来仕途的,便走上了经商路,等挣下钱 ,再为仕途铺路。

  谁知偏偏遇上倒霉事。当他们一行数人带着银两,沿着黄河边结伙去远途经商购物时,在山路上遇到了土匪,钱被抢劫一空。几个同伙任凭怎样求饶也无济于事,最后还是被扔进黄河喂鱼了。

  沈其尧知道自己是活不成了。当土匪最后去拉他时,沈其尧索性长须一甩,头一扬,也不求饶,闭上双目,等死吧。

  这倒引起了土匪们的好奇。细看时才发现,此人个子不高,年岁不大,面容清秀,三缕长髯垂在胸前。土匪们先是一惊,之后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原来,土匪们是极信鬼神的。他们觉得此人不怕死,定是奇人;又见他清秀脸堂,长胡须,料定不是凡人,许是哪路仙人到此,绝对是杀不得的。于是,把劫来的钱财全部丢给了沈其尧,磕头谢罪之后逃之夭夭。

  沈其尧因此发了一笔不大不小的横财,便带着银两一头扎向京都。凭他的才气,再加上金钱铺路,轻而易举得了七品知县的美差。

  沈其尧做官不到一个月。正逢乾隆皇帝外出狩猎,路过此地。大小官员纷纷跪在路旁接驾。乾隆皇帝一眼就看见了留长胡须的沈其尧。皇上觉得好奇,就在驿馆召见了沈其尧。沈其尧行了参拜之礼后,乾隆皇帝开口就问:长须公贵庚多少啊?

  回皇上,为臣虚度三十二岁。

  ……

  皇上叫他什么?“长须公”?所有臣子都面面相觑。

  皇上为沈其尧赐名了,这事一时成为官场上的佳话。以后,同僚们都叫他“长须公”了。

  沈其尧见自己的胡须得到了皇上的赏识,自然受宠若惊,对自己的胡须更加爱惜了。时常对着镜子自我陶醉,心里美滋滋的,用梳子翻来覆去地梳。

  土匪劫持,逢凶化吉;又受皇帝召见,沈其尧一夜未眠。他知道是长胡须给自己带来了好运,暗自庆幸:祖上有德!

  乾隆皇帝回京后,和太后谈起一路狩猎的见闻,无意中谈起沈其尧的长胡须。哪知太后却记在心里。在宫中闲着没事,奇珍异宝见得多了,太后忽然想起皇上说的沈其尧,非要召进宫中看看不可。沈其尧听说太后要召见他,不知是福是祸,心里忐忑不安,硬着头皮进了宫。见过太后之后,见太后喜滋滋的样子,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太后见了他很高兴,问了年龄问家事,问完家事问官衔。临走,还赐了沈其尧许多金银和首饰。沈其尧不胜感恩。

  之后,太后又接连召见了他两次。

  皇帝赐号,太后几次召见,官场上传得很快,再加上他满腹经纶,才高八斗,人怕出名猪怕壮,沈其尧的官衔一下子从七品升到五品。

  许多官员听到消息后顿足捶胸,恨自己年轻时咋没想到留个长胡须呢?现在想留也无济于事了。

  当地的豪绅们为他设宴送行。望着自己家的豪宅,望着娇妻美妾,仆人丫环,沈其尧得意之余,备感肩上的担子之重。他想到:也许将来,执掌天下的任务还要由我来承担呢。

  他喝了一杯西湖龙井,抽一口水烟,再加上喝了不少酒,就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似乎飞了起来,而且越飞越高,落地时也是轻飘飘的。

  他脑子里又出现那次匪劫,大难不死;皇帝赐号,太后几次召见,又重金赏赐;从七品升为五品。这么多好事怎么都降临到我头上了呢?这表明我不是凡人,说不定还是顶着天上哪颗星星下凡的呢!这胡须便是见证。

  第二天,沈其尧走马上任了。

  清朝时,官场上的礼节特别多,上下级之间更是讲究。沈其尧做了这些年的知县,岂能不懂?哪知,他对自己的长胡须太喜爱了,有事没事就抚摸一下。这一来,同僚们就反感了。尤其和上司谈话,摸胡须是对上司的大不敬。可沈其尧并不在乎这些,而且愈演愈烈,似乎他的胡须是受过皇封的,捋一捋是顺理成章的事。

  那一年,河套涨水,淹死了数千百姓。沈其尧去河套赈灾回来,就被免了职。

  原来,对沈其尧有成见的上司,早对他的不自重反感至极,借河套泛滥之事,又罗列些别的罪名,如狂妄自大、目无上司呀,出言不恭诽谤朝廷呀等等,导致沈其尧丢掉官职又险些丧命。

  乾隆皇帝也无暇去关照他。皇太后早已驾鹤西去。

  沈其尧再看自己的大胡子,还是这么长,可命运第一次和他开玩笑——他被罢了官。

  丢了官,遣散了奴仆,沈其尧沮丧地坐在返乡的马车上。走到黄河边,路过一段山路上,沈其尧才想起二十年前遭劫时,走的就是这条路。他长叹一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谁知,驾车的马忽然受惊,奔跑起来。车上的人一个个地被掀下来。沈其尧被甩下来时,长胡子不知怎么就被缠到车轴上,于是被车拖着跑出二里多路。马跑累了停下来,沈其尧早已断了气。

  沈其尧死时,只有五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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