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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最近有点烦，烦还没地儿说去。因为老伴儿走得早，儿女又都在国外，跟前没个说体己话的人。
退休后，老张饮食起居由女儿请的保姆照顾，还有个远房侄子隔三岔五来看两眼。上午遛鸟，下午打牌，牌友有仨，老王老赵老李。老哥仨，同一年退休，住同一栋家属楼，彼此串门跟回家似的。
按说，老张的退休生活悠闲安逸，不该有啥烦心事。但是老张就是烦，他烦老李那个破手机，动不动就叮铃铃地叫唤，又是电话又是短信。每次老李接电话看短信，梯田一样的抬头纹都变得一马平川。更招人烦的是，每次挂了电话，老李都要显一显：儿子或者闺女。
这老东西，谁没儿女啊，犯得着这么显摆么？就老李那俩孩子，让人操碎了心。儿子在菜市场摆个摊子，结婚离婚反反复复；女儿三十大几了好不容易嫁个小包工头，小包工头倒是有俩土鳖钱，但是个残疾。老张一双儿女都拿了美国绿卡也没显摆，你说他老李有什么显摆的呢？
所以，只要老李的手机一有动静，老张就心烦。更可气的是老王老赵还跟老李一个鼻孔出气，夸老李俩孩子孝顺：打电话嘘寒问暖的，你看谁家孩子这么惦记爹妈？每次老张都哼不哼哈不哈，催大伙儿快出牌。
老张一烦躁，有了心事，早晨出去遛鸟就心不在焉。一个小伙子，迎面拍过来一张花花绿绿的纸，吓了老张一跳。老张刚要爆发，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是房屋中介的宣传单。
小伙子热情地拉着老张看展板，并问老张想不想买房或是卖房。老张心里一动，说，卖房。小伙子说，大爷，那您登个记，留个电话吧。
老张拎着鸟笼子打道回府，脚步格外轻快，嘴里甚至咿咿呀呀地哼了几句小曲。
下午照例是老哥儿几个聚一起打牌，老张不经意地把手机放在牌桌上。忽然，清脆的乐音响起，大家都看老李，老李赶紧掏手机，摇摇头。大家互相看看，只见老张不慌不忙地把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后说，短信，然后慢条斯理地问该谁出牌了。
老哥几个就问，谁的啊？老张，不紧不慢地说，儿子。不大一会儿，老张的手机又响了，老张看看号，说，等一下哈，接个长途。老张背过身去接电话，大伙儿听不清说了啥，只听老张最后说，孩子，就这样吧，这事儿哪天再说吧，我忙着哪，跟你王大爷李叔他们打牌呢。老哥仨就瞅瞅老张，行啊，老张，儿子闺女？老张不咸不淡地没啥表情，闺女，没啥事儿，问问。看看牌桌，就催，该谁出牌了？
打完牌，往回走，老张又咿咿呀呀地哼起小曲。进门，老张赶紧掏手机，找到那个号回拨，是XX中介吗？啊，是我，有要看房的啊？今天不方便，明天再打电话吧，啊，记住啊，一定下午打电话，我那时候有时间。对了，有买房子的可以随时给我发短信……对，随时，啊……不介意，不介意，发吧，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