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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一个菜贩子，凭什么骂我？”一大早，十三岁的宝强就和他娘玉秀掐起架来。
“我凭什么骂你？就凭我是你娘，凭我生了你！我不仅有资格骂你，我还要揍你这混小子！”向来温和的玉秀，嗓门也大得吓人。
玉秀从小在深山里长大，一直艳羡书本里说的高楼大厦，盼着能有机会进城看一看。
机会终于来了，同村一个在城里乞讨的远房亲戚回村造了座二层小楼。他说城里到处是黄金，让玉秀两口子也随他去城里讨生活，多赚点钱，以后好有资本给儿子挑个好媳妇。
那时，玉秀的儿子宝强才刚满三个月，两口子合计了一下，牙一咬，将吃奶的儿子丢给公公婆婆，便进了城。
进了城的玉秀跟着远房亲戚乞讨了两天，便决计换种活法，争取能在城里买个房，获得当城里人的资格。
玉秀浓眉大眼，人长得精干，也能吃苦。她考察了几天后，便选择了一个人口比较多的小区开了家蔬菜店。
进菜、卖菜、净菜、配菜，样样都干，因为嘴会说，菜新鲜，分量又足，加上服务到位，大家都喜欢到她家买菜。
眼瞅着儿子长到了七岁，玉秀尽管起早贪黑，还是没攒够买房的钱，没资格当城里人，儿子自然也没资格进城读书。
正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城市对外来务工子女有了特殊的政策，山里娃子也终于有了在城市上学的资格。
宝强刚进城的时候，见人就躲，话也不敢说。玉秀告诉宝强：“嘴要甜，见人要叫，关键是要说普通话，不能说土话。”
宝强“嗯嗯”地应着，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明白了。吃饭的时候，他见收破烂的姥姥回来了，喊了声：“姥娘，来吃饭！”
“叫魂啊你！”玉秀一巴掌扇过去，“告诉你不能说土话，这是大城市，哪来的姥娘，要叫外婆！听到没有？”
“外婆。”宝强的声音比蚊子都小。
“去，给外婆拿个馒头。”玉秀边招呼生意边说。
“馍？”宝强没反应过来。
“不能再叫馍，叫馒头。”玉秀耐住性子教着。
“娘！”宝强一张嘴赶紧停住了，他一下想不起来娘在城里变成了啥。
“你傻啊，不能叫娘，要叫妈妈，叫妈咪！听到没有？”玉秀的声音提高到很大分贝，她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儿子怎么就这么迟钝记不住呢？还好，孩子的适应能力很强，在玉秀的调教下，宝强很快比城里孩子还洋气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宝强读六年级了，而玉秀一家也终于在城里买了房、落了户，有了当城里人的资格。这些年，玉秀每天开着小货车，风里来雨里去，进完菜再送孩，时间安排得密密实实的。
开始，宝强见能坐车上学，很兴奋，他叫小货车“宝马”。他总是很兴奋地告诉同学她妈开“宝马”送他上学。可是，因为玉秀要赶回来卖菜，所以宝强几乎总是第一个到校，谁都没见过他家的“宝马”。
一天，天气不好，玉秀进菜回来晚了些，急匆匆搬下菜，头也没顾上梳就送宝强去上学。
在校门口，宝强下车的时候遇见几个同学。
宝强低着头往学校里走，同学喊他：“宝强，你怎么坐货车来的啊，这女的谁啊？”
“我家雇的送货的。”宝强随口回答。
玉秀正发动货车准备赶回去卖菜，听儿子说自己是个送货的，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儿子有了城里人的资格，却把自己当娘的资格给取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