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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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5年

又是浑浑噩噩的一天!
  当西坠的夕阳把最后的光亮毫不吝啬地铺陈在大地上时,兰花已经懒得伸展屈指可数的花瓣,即将到来的黑夜与白天又有什么区别呢?偏远幽深的山野,参天树木,遍野藤蔓,杂草茂盛,兰花是唯一的一株。曾几何时,不再有兄弟姐妹的存在和声息相闻,兰花大有失语的危险。
  不好!听到人的说话声了,竟然腰捆绳索顺崖壁而下,直奔自己而来。兰花努力蜷缩着身子,企图躲过人的视线,但还是被发现。
  人停在自己的面前了,细细地端详,手抚来弄去,最主要的,是用鼻子凑在兰花上深吸一口气,狠狠地闻。
  人摇头了,自言自语:“怎么一点香味也没有呢。不对,这不是兰草。”
  人远去,兰花出了一身的冷汗。又逃过了一劫,自己的努力是对的。兰花又开始沉入漫长的回忆中,对往昔的怀念和回忆,是兰花每天必做的功课。
  那是多么繁盛和热闹的时光啊,凡是山野之地,无不兰香弥漫,遍野葱郁。挥汗如雨劳作的乡民是幸福的,蓝天高洁,白云遮日,幽香沐浴,野果充饥,没有比这更好的工作环境了。
  他们的健康是原生态的,无须金钱交换,收获丰衣足食的同时就可收获。远道而来的游客,总不虚此行,景不必有多美,单就这赏心悦目的绿色和间杂其中的百花盛放,就足以陶醉。何况,还有沁人肺腑兰香的点缀,乐不思归。
  兰花无法忘记那一幕幕仿佛仍在眼前的惨不忍睹场景。善良憨实的乡民像发了疯一样,满天遍野地挥动镐锄,白发老人和年幼的孩子也不例外,可怜的兰花家族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无不泣血哀号,惨遭毒手。
  从乡民的对话中得知,兄弟姐妹们被当作商品,转手出卖,甚至几番转卖,价格连连攀升。从山野到小镇,再到城市和都市,背井离乡,苟延残喘。
  利益的驱使,使得宁静的山野再也无法宁静,连带着连绵的大山都千疮百孔,伤痛频频。兰花无从得知,兄弟姐妹们还有几多还活着。
  兰花是幸运的,也是悲哀的。为逃避面对整个家族的灭顶之灾,藏身于荆棘丛生的险恶崖畔,战兢兢,鬼祟祟,大气不敢喘,日光不敢见。最为不耻的是,兰花强逼着自己,把与生俱来的兰之香慢慢地扼杀殆尽。
  要知道,兰花可是以香味著称的花卉呀,因喜居山野丛林,才具高洁清雅的特点,被喻为花中君子。可现如今,兰花不得不弃宗忘祖,改变血性与气节了。真不敢想象,未来命赴黄泉的一天,又将如何面对祖宗。
  极目四眺,兰花又开始了每天必做的另一个课程——寻觅映山红的身影。一直以来,这寻觅费尽心机,无休无止,可失望之痛不亚于丧失兄弟姐妹之痛。
  映山红,那可是经年累月相处默契和友好的邻居,一香一艳,一清一媚,一低一高,同样遍布山野,不惧丛林荆棘蛇虫诸般阻碍,风姿绰约,为山川增色,为大地添彩。
  寻觅注定是失败的,映山红遭受的是同样的劫难。相对于兰花的幸运,映山红根本就无法躲避。除非不开花,不开花的映山红还叫映山红吗?
  兰花在给自己算命,如果能够逃过来自人的灾难的话,自己还能活多少年。自己就算能终老还土了,可这一脉香火又有谁来延续和继承呢?这莽莽苍苍的偌大山野,自己是唯一的一株呀,寂寞地生存。
  黑夜吞没了世界,包括兰花。短暂的安全,苟延残喘地活着,真的是苟且偷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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