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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树头今天起了一个大早，到村边水渠下的荒田里割了一大筐鱼蒿根，然后又在旁边自家田畈的地头挖了一筐荠菜，这才拿起扁担挑着两个满满的筐子，哼着京剧西皮流水的旋律，晃晃悠悠地回家了。
老伴正打开鸡笼放出一群鸡，鸡们一出笼就直奔老树头而来，争着啄食筐子里的鱼蒿根和荠菜。老树头放下担子，轰跑了鸡，提起装有鱼蒿根的那一筐向猪圈走去。
鸡们很快自动地分成了两拨，一拨围着荠菜筐发起进攻，一拨追着鱼蒿根筐伺机偷嘴。老树头朝屋里喊：“老婆子，我们分下工，你负责切荠菜，我负责切鱼蒿根。”
老伴在屋里回应：“两样都你自己做。我现在没工夫，要洗衣服，还要弄早饭。”
老树头将筐子举起来挂在了猪圈旁边的墙上，向屋里走去。
猪还睡在地上，鸡们够不着筐子，又不敢贸然飞上去，只好都回头转向荠菜筐。
老伴正在盆里搓着衣服，满手的洗衣粉泡沫。老树头说：“你不知道我今天要到儿子那里去吗？我得赶七点半钟的车，你就先帮我切切吧！”
老伴这才洗干净手上的泡沫，站了起来，说：“儿子是自己生的，可媳妇是人家生的，昨天听儿子说，媳妇怀孕了，你可别空着手去，得买点什么。”
“这我知道，你还是先帮我切荠菜吧。”老树头出门赶走了啄食得正起劲的鸡们，提起筐子交到了老伴手上。
老两口一边操刀开切，一边说着话儿。老树头说：“老婆子，你说我该买点什么去好呢？”
老伴说：“媳妇怀孕正需要营养，我看你还是割几斤排骨去吧。”
老树头说：“我们都半年多没闻过排骨味了，去媳妇那里你怎么突然这么舍得？”
老伴停下菜刀，白了老树头一眼，说：“咱们日子过苦点，也要为儿子争点面子，媳妇是城里人，咱可不能让她瞧不起咱乡下人！”
老树头也停下菜刀连连点头：“是呢是呢！”
一只鸡啄到了老树头的脚背上，老树头一脚踢开，连带着其他的鸡也轰地散开。老树头弯着腰揉了揉脚背，说：“老婆子，你说，儿子儿媳会用什么招待我呢？”
老伴说：“你这老公公第一次上门，我想啊，儿子儿媳肯定会割肉打酒招待你的。”
老树头的脸上马上开满了菊花：“估计是要用肉招待我，说真的，半年多了没沾过荤，还真有点想吃呢！”老树头砸吧着嘴吞咽了一口唾沫。
鱼蒿根和荠菜在老两口唠嗑的时候，都变成了渣沫。老伴收拾残局，老树头换了一身新衣出发了。
老树头先到镇上割了排骨，然后到一家路边小店吃了一碗热干面，就搭乘上了去城里的公共汽车。
儿媳知道公公要来，早在上午就去超市买好了菜。
下午五时，儿子去长途汽车站接到了父亲。儿媳见到公公很客气，老树头陪儿子在客厅唠嗑，儿媳在弄饭。很快饭弄好了，儿媳将菜摆上桌后，就喊他俩吃饭。
老树头想到马上就能吃到半年多没吃过的肉了，心里不由得有点小小的激动。可老树头坐到了桌旁，眼光往桌上扫去，不由得心里凉了半截。
那桌上的五个菜都是一水儿的绿色青菜，放在他面前的两个菜，一盘是清炒鱼蒿根，一盘是凉拌荠菜。
老树头拿起筷子不知朝哪儿伸。儿媳看他半天不动筷子，就说：“爸，你尝尝吧，这是我上午在超市特地买的，新鲜健康的绿色蔬菜，无污染有营养，对预防和治疗老年高血压也很有帮助，你试试！”
老树头夹了一口鱼蒿根，尽管嚼得还有点味道，但总有一种要反胃的感觉。这喂猪喂鸡的玩意儿怎么也能上桌呢？老树头皱着眉头勉强吃完了这餐饭。
第二天早上，老树头小心翼翼地问儿子：“我拿来的那排骨，你今天要炖给你媳妇吃呀。”
儿子说：“那排骨，小娟不吃的，她怕发胖，昨晚她叫我卖给了楼下的小饭馆。”
老树头张大的嘴半天没合上。
老树头回家了。
老伴问了儿子儿媳的情况后，接着问：“老头子，儿子儿媳用什么招待你啊？”
老树头本想骂一声“兔崽子两天没让我见半点肉星，尽整猪呀鸡呀吃的东西让我吃”，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次去可开洋荤了，餐餐都是肉，吃得我快腻了！”
老伴喉管蠕动，两眼放光地说：“赶明年，咱也去！”
老树头横了老伴一眼，说：“以后，都你去！”
老树头说完，挑起筐子又去割鱼蒿根和荠菜去了，鸡们跟在了他后面。
老伴砸吧着嘴望着老树头的背影说：“你吃得那么好，有了劲儿了，多割点回来，大前天割的，猪和鸡都吃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