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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江以水清鱼肥而闻名，仿若镶嵌在襄阴县城中的一轮弯月。每到夏季，江边辽阔的浅水区便成了天然的游泳场，成为人们消夏降暑的好去处。可是近几年，襄江经不住挖砂船的折腾，水面平静，河底却是暗流涌动，漩涡时现，每年都有游泳者溺于水中。
下岗工人老蒋的家就紧依着这天然游泳场，是这座城市中惟一一片未经改造的老居民区。看着游泳者欢快地在水中跃动着，老蒋很是痒痒。想当年他在肥皂厂上班那阵子，哪天不来这汉江畅游几个小时。如今四十多岁了，厂子彻底倒了，他一无文凭，二无技术，找工作处处碰壁，全家吃饭还要靠政府救济，哪还有心思去游泳。
不过，最近老蒋不再望江兴叹了，他终于在这襄江上找到了自己的岗位。要说这个岗位的产生，还有段故事。
一天，老蒋晚饭后正在溜达，忽听江边两男子大呼救命，细看却发现一女子正在江中挣扎。江水缓缓流动，女子离岸也越来越远。
老蒋环顾四周，有人忙着打电话报警，有人忙着呼救，就是不见人下水。他心里来气，都什么时候了，还光乍呼不行动，顿时脑门发热，“噌噌”两下跳入水中，一阵狗刨就追上了水中的女子。
等将女子救上来后，因不会游泳差点让同伴遇险的两名男子的感激劲儿就别提了，二话没说，到车上拿来500元钱，愣是塞给了老蒋。
自己的英勇行动也能换来报酬，这倒给了老蒋启发。这襄江每年可吞噬不少人, 咱何不靠江吃江,专门救人换点报酬。说干就干，老蒋组装的轮胎筏子很快就下水了，像个鱼鹰般地巡视着天然游泳场和周围的水域。
还别说，老蒋下水当天就有了生意。一名年轻男子在浅水区玩腻了，硬是要挑战深水区，不料游至江中腿却抽了筋，整个人如同浮漂般地在江面上下晃荡，形势危急。
老蒋迅速驱筏赶去，跳入江中将男子救上筏子。到了岸上，小伙子一个劲地千恩万谢，老蒋听得耳朵发烫，憋了半天才低声地说出“这救人是要收费的”。小伙子先是一愣，继而像是突然明白什么似的，找出衣服，掏出个红色老人头塞给了老蒋。尽管这钱拿得有些烫手，老蒋的心里还是很快平静了下来。毕竟下岗两三年了，这才是自己真正靠力气挣来的钱。
人要想干事，还真没干不好的。半个月下来，老蒋共救了六七个人，只是这要钱的事有时还有点难以启齿，要多少也不好把握。经过再三考虑，老蒋决定“救成人每次收费100元，小孩免费”，并用油漆将其写在筏子上。如此这般，落水者被救到筏子上，一眼便能看到木板上的字，省却了诸多口舌。
这天然游泳场附近有了老蒋这个“守护神”，游泳者也感觉安全多了。随着天气愈热，游泳的人也越来越多，有时多如下饺子，老蒋也愈发感觉自己的存在很有必要。
一日,老蒋正在江中游荡，忽听下游有人大呼救人，迅速赶去。及至跟前才发现遇险的并非游泳者，而是一衣衫整齐的中年女子，此时她已开始向水下沉去。老蒋一个鱼跃扑入水中，将女子顶出水面，又费了好大劲儿才将她送到筏子上。女子“扑、扑”吐了几口水，嚷了起来，别管我、别管我。老蒋一边推着筏子，一边叮嘱女子别乱动。
快至岸边，女子勉强挺起身来，目光竟被木板上的红字吸引。忽地，女子大叫一声，滚下筏子，扑通又跌入水中。
老蒋忙伸手去扶，还好，此处水仅深及老蒋胸部，他没费劲便把女子托出水面。
女子挣扎着说，怎么这满世界都是要钱的啊，你们知道下岗工人挣钱多不容易吗？
老蒋听着心里咯噔一沉。
及至岸上，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问起中年女子为何要寻短见，她这才放声地哭诉起来。原来女子从纺织厂下岗后，在附近的建筑工地上谋了份小工做。这累死累活地干了一年多，就拿到了一个月的工钱。现在女儿考上大学，等着凑学费。丈夫患病，没钱都不敢住院。物价又高，买菜都得掂量半天。这不，到承包商那要了三天账，分文没拿到还被人家轰了出来。
中年女子说着不停地抹眼泪，老蒋听得直揪心。
末了，他默默地走下岸。瞅着筏子上的两排红红的扎眼的字，他心里翻腾着，该不该把它拿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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