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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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08年

他家传养鹰,猎鹰。小时候,爹常带着他和鹰上山打猎。随着森林的退缩,野物少了,爹有时也会放纵鹰去追逐鸽子,但鸽子机敏、灵活,猎鹰经常无功而返。那时候,他就对小小的鸽子充满了好奇和敬慕。

  后来,他读了大学。出身山林,他的身上自有一种粗犷、逼人的气质,这很让女孩子心动。大二的时候,他收到了系花的纸条,“高山雪莲”垂青,他的堡垒自是一攻即破。帅哥美女少不了成就一段佳话,他们的爱情一如他们的青春,浪漫且充满激情。

  但是,对于男人,也许爱情并不是生活的惟一。

  所以移情别恋在所难免。而那个转折却完全出于巧合。她有个表哥是这个城市鸽协的秘书长,一次,表哥邀请她和他去观看全市信鸽比赛。当鸽子从笼中蜂拥而出的时候,那千鸽竞翔的场面深深震撼了他。

  事情一发而不可收。很快,他爱鸽甚于爱她。他把他的业余时间几乎都用在了对鸽子的研究上,他要么泡在图书馆里查阅养鸽理论,要么去她表哥的鸽场做义工。她一直陪着他,她说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一切。

  毕业后他们结婚,他在经营自己爱巢的同时,依然没有忘记经营自己的鸽子王国,甚至变本加厉。

  鸽赛是贵族运动,他没有足够的资金购买名贵品系,尽管他的训练已经得法,但在各项赛事中,他只能用贵在参与安慰自己。

  转机来自一次突发奇想。他把鸽子运回山里,开始用猎鹰训练鸽子。不久,经过生存考验的鸽子,竟然开始在赛事中获奖,成功的喜悦更让他坚定了养鸽的信心。

  他索性停薪留职,把自己和鸽子都搬回了农村。为这件事,她哭过、闹过、求过,但他已沉溺其中,乐不思蜀。

  楼顶鸽去笼空,只一面指示旗孤独招展。而她长裙当风,也成一面眺望的旗帜,不同的是,一面鲜红,一面苍白。

  因为鸽子,他结识了同城的一位知己。知己是位商人,有好多名贵的赛鸽。知己时间有限,就请他帮助训练鸽子。

  他把名鸽带回山村,发誓要培养出最优秀的鸽系。他偶尔也会回城,这时,他固定要请知己来家中把酒话鸽坛的。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密切,密切到他去参加比赛,会让知己帮他把家里照顾好。

  那次比赛归来,家中却无她的踪影。和她一起消失的还有他的知己。

  他恨自己瞎了眼睛。他找不到知己,却辗转找到了她。她说你崇尚人鸽合一,哪里还有我的位置。她还说,鸽子顾家,更忠于爱情。表哥曾经说过,在大赛前,将一只雄鸽放进鸽舍,让它和赛鸽稍做打斗,立即把赛鸽捉去比赛,往往会收到奇效。因为赛鸽惦记着巢中的敌人,会玩命的归巢,甚至不惜飞折双翼。而你,任由朋友在家里闲庭信步,可曾感到过丝毫危机。

  是呀,自己真的不如一只鸽子。回首往昔,他羞愧难当,太多的挽留最终出口时却变成了祝福。

  也许真的应了那句老话,在拥有的时候不懂得珍惜,而真正失去,已悔之晚矣。他捣烂鸽舍,驱散鸽群,然后把自己灌得一塌糊涂。之后,他辞去工作,只身离开了这座伤心的城市。

  在另一个城市,他大病一场,债台高筑。为了生活,他不得不再入鸽场。经过几年打拼,他又有了自己的鸽群,并且培育出了让他自豪的种鸽。

  不是冤家不聚头。那次,他去参加全国鸽赛前的最后一次热身,竟然遇到了他的知己。知己急切地拉住他,说他和他的妻子没有任何故事,那只是她策划的一次釜底抽薪的欺骗,目的只是让他迷途知返,而知己只是怜她凄苦,做了一次善意的配合。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他把自己消失得如此迅速而彻底,想要解释的时候,满世界已经找不到他的踪影。

  真的想不到,当年的果决出走,竟然是那样的冲动和轻率。因为年轻,因为义气,他主动放弃了寻求真相的机会。

  他立即终止比赛,直奔久别的城市。

  他打听到她的下落的时候,她正躺在医院里承受着病痛的煎熬。在医生那里,他了解到她的病因来自心结,病情很重,如果不及时治疗会很危险,但高昂的手术费用让她只能选择维持。

  在她的病房外面,他驻足倾听。最终他没有敲门,而是选择了离开。

  几天后的全国竞翔大赛,他拿了第一,可观的奖金让他看到了她痊愈的微笑。

  当天,他就带着获胜的鸽子赶回了医院。

  他坐在她的身边,让她抚摩他的冠军鸽。她一下就感觉到了,这是只折翼的鸽子。她知道鸽子是他的命,而他为了她,竟然用了她表哥说的办法。

  其实,知道事情真相以后,他一直都在悔恨。当年嫉恨和绝望封住了他的嘴巴,他没有勇气告诉她,鸽子并不是他的命,而她才是他的命。

  她挣扎着从床下拽出一个陈旧的鸽笼,将鸽子放了进去,然后紧紧地关上了笼门。

  这个空笼子,他再熟悉不过,他回山村以后,笼子就一直悬挂在她的卧室。

  今天,他终于明白,这些年来笼子虚巢以待,只是为了等待他的归来。

  

  【责任编辑 于双慧 melody7226@tom.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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