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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很久，皮三和半截在韩集和袁桥村搭界的路边锯树。当他们锯到第三棵的时候，突然围过来五个手持木棒的大汉。为首的是个大个子，他用手电在皮三和半截的脸上来回照了几圈，晃得皮三睁不开眼。皮三摸了摸屁股，干脆把眼闭上了：苦死了，他们把自己送到警察手里不说，这阵儿的一顿揍是挨定了，多亏早有防备，今天穿了个棉裤头。
可是，他们并没揍皮三和半截，大个子走过来客客气气地说：“知道俺们是哪村的？”
半截向来是不好说话的，这一阵连半截话也不说了。皮三说不知道。皮三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这树不是韩集的就是袁桥的，他还知道一棵树送到木材收购点能换回七八十元。
大个子点了三根烟，一根递给皮三，一根递给半截，一根夹在自己嘴里：“俺们是韩集的。祖宗，你们让俺等得好苦，俺们联防队是自收自支的，穷啊，三个月都没发夜餐补助了，欠了小卖部3129元的饭菜钱了，人家都不肯赊给俺们了。年前，乡里要给俺们一个治安先进村的牌牌，俺们都没要。知道为么吗？”
皮三说不知道。皮三知道凡有这个牌牌的村不好下手，韩集和袁桥村都没有这个牌牌，这是早已打探好的，可谁知道这伙爷们也是玩了猫腻的。
大个子狠吸了口烟，接着说：“今天把你们盼来了，就给个说法吧。”
皮三这回知道了，原来他们也不准备把自己送到警察手里。皮三一指半截对大个子说：“让他回家拿3200元钱给你们还账？”
“噗——”，大个子把烟头吐到地上，“后三个月再不来人怎么办？”
皮三这回也知道了，对大个子说：“就让他拿6000元。”
“不，是7000元，1000元是保密费。只要你们不声张，只要再来一伙锯树的，这1000元就退给你们。”
皮三说：7000就7000。
大个子来到半截跟前拍拍半截的肩头：“你去吧。咱说好了，千万不要声张。”
半截走了，他们在这里等。可等来的不是半截，是七八个手持木棒的大汉，为首的是个小个子，他们不但围了皮三，也把第一拨来的大个子他们围在里面。
小个子先是用手电在皮三的脸上照了几圈，又在大个子的脸上一晃，一指皮三他们锯下来的树，对大个子说：“你们原来是韩集村的兄弟，俺们是袁桥的。这树是俺村的吧，谢谢你把人给留下了。”
“什么是你村的？”大个子和小个子开始争吵，两边的人也开始争吵。他们先是用嘴说话，后来用手脚说话，再后来用上了木棒。
这不要出人命吗！皮三害怕了，也没顾上考虑自己落到警察手里是什么后果，掏出手机打110。他哆哆嗦嗦地还没摁出去，两道强光由远而近，呜呜的声音由远而近——是辆警车，照得人们睁不开眼。
皮三是乘坐警车来到乡上的。在这里他看到半截也被笼在另一个屋里。
在皮三这间屋里，岁数大的那个老警察不时地捅着火炉子，年轻的小警察坐在桌前翻书，好半天没人说话。皮三憋不住了，他问老警察：“他们怎么样了？”
老警察说：“没大事，伤了三个，120来了，都送医院了。”皮三放心了。
开了话头，老警察扔下火钩子，接着拿出个本子，翻了几下念道：“二00七年四月十四日晚，殷立勇伙同严国仁在胡黄公路五公里二百米处盗伐成材杨树十五株，卖给安子李收购点后得脏款1128元。二00七年五月七日晚，殷立勇伙同严国仁……”
老警察念了七个日期后不念了。殷立勇是皮三的大名，严国仁是半截的大名。殷立勇起初没记起自己到底锯过多少次树，按照老警察念的一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原来大爷您都给我记着账了。
老警察说：“知道为什么不动你吗？”殷立勇摇摇头。老警察端了个杯子，开始踱起了步子：“我们人类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了种植业和养殖业。”
“不就是种谷子、养牛羊，现在也是这么做，这个我知道。”老警察不听殷立勇的话，自顾自的继续说：“为什么要种谷子、养牛羊？一个目的，惟一的目的，就是为了吃，为了生存。看过《水浒》吗？这个武松也够绝的，如果他不把老虎打死，我敢肯定，现在的景阳岗早就火了。”
殷立勇越听越不明白了：“大爷，绕了半天了，你到底是么意思？”老警察长咕噜咕噜把一杯水灌下，叹了一声：“哎，我说了半天算白说了。这阵儿就说让你听得懂的。我为什么不动你？一个想法呢，是想把你放大了；另一个想法呢，是想等‘严打’的时候再动你，哪知道你们偏偏这个时候泛了出来。”
殷立勇知道老警察说的第二个想法是么意思，可对第一个不明白。
这时候，小警察合上手里的书问老警察：“向上面报不报战果？”
老警察扔下手里的本本说：“报个屁，小蟊贼两个，就凭这个能立功？”
老警察把本子啪一合踢门走了，小警察也跟着老警察锁门走了，屋子里只剩下殷立勇。殷立勇回想起这一夜，这一夜里的大个子和小个子、老警察和小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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