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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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08年

张乡长从温州妹的被窝里爬出来,正好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天上的太阳像温州妹细嫩的肚皮儿一样,白花花的刺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中午下班以后钻进一位漂亮小姐的被窝里潇洒一会儿成了他必修的功课,大白天干那事比晚上刺激得多,特别解乏。

  副乡长还没有出来,他便一屁股坐到发廊的椅子上无聊地和老板娘瞎扯,聊的话题自然不会离开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点破事,顺便还可以伸手在她胸前那两个软绵绵的小馒头上抓一把过过手瘾,这年月做什么生意都讲搭配,豆腐是免费吃的。聊兴正旺,抬头看见张广亮骑着自行车从门前经过,自己的举动正好被撞了个正着,他突然感觉像被一只苍蝇卡在喉咙里。这小子平时没少坏自己的好事,想不到冤家路窄,偏偏在这个时候被他撞上,张乡长非常恼火,那张像弥勒佛一样的笑脸顿时拉长了几公分。但转念一想,他张广亮算个什么东西,我凭什么怕他?反正也让他撞上了,不如索性先让这小子出个大丑,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

  打定主意,就对着门口喊了一声:哟,这不是瞎话兄弟嘛,快点进来跟大家说个瞎话吧。说着话,一副充满挑衅的眼神。按照他的想像,张广亮肯定会被说个大红脸,然后灰溜溜地走开。

  张广亮像是刚看见他,惊叫着从外面闯进来说,哥你真会躲,一上午打不通你的电话,快点跟我回去。

  张广亮是乡长的堂弟,人不错,就是有点一根筋,乡长很多见不得人的事都是被这小子搅黄的。虽然恨得牙根发痒,却又拿他没办法,再怎么说也是本家,不能把事做得太绝了。张广亮有个怪毛病,就是喜欢拿人开涮,说瞎话从来不脸红,于是便得了个不太高雅的绰号——张瞎话,虽然没有什么贬义,这家伙却非常忌讳这个绰号。

  张乡长深感意外,不知道这家伙又要搞什么花样,可乡长毕竟是乡长,怎么能没有这点临危不乱的大将风度呢?他哈哈一笑说,瞎话老弟,今天说什么也不行,不让大家见识一下你说瞎话的功夫,是绝对不会放你走的。

  这时候副乡长也从里屋钻了出来,张乡长不怀好意地笑着向大家介绍张瞎话的奇闻轶事。张广亮急得满脸通红,一把抓住堂哥说,哥,你有完没完,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你爹被车撞了,还不赶快回家看看!

  张乡长有些愠怒,这家伙怎么不知道深浅,居然连这样的玩笑都敢开!可是当着众人又不好发作,继续笑着说,你小子真欠扁,谁都敢涮,我爹不就是你大爷嘛!想不到张广亮一脸委屈地说,我吃饱了撑的嘛,跑几十里路来涮你,真服了你!看堂弟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张乡长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他突然想起了早上的事。

  乡长的老爹七十多岁,本来应该在大哥家里住,可是大哥一家人都到城里做生意去了,没办法,他只好把老头儿接了过来,大哥说不让爹在他家白住,到时候他多出四分之一的养老费。乡长想想也算公平,就痛快地答应了。想不到一晃过去一年多,竟然一分钱都没有见到,着实令人恼火。也是活该乡长倒霉,老头儿在大哥家住的时候壮实得像头牛一样,什么活儿都能干,来他家以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让他吃得太好了,居然三天两头闹毛病,光是垫的药费就不下五、六百块钱,如果到时候大哥来个翻脸不认帐,乡长吃了亏只能咽到肚子里,没办法,谁让自己是乡长呢!

  一大早,老头儿掰开两只眼就要钱看病,正好乡长在县里开会的时候刚被批了,窝了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发泄呢,于是爷儿俩便吵了个不亦乐乎,最后乡长撂下一句话说:难道我上辈子欠下你的阎王债了?你不如趁早去马路上找个汽车撞死得了,省得看着心烦!然后丢下老头儿就来乡里上班了。

  张乡长的脑门上开始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如果老头子因为自己的一句气话去寻了短见,后果可不堪设想。这时,他那股临危不乱的大将风度已经不见了踪影,一把抓住张广亮问:“什么时候出的事,我出门时还好好的呢,伤得重不重,哪里的车撞的……?”

  张广亮被一连串的问题逼得直往后退,直到他慢慢冷静下来才说:“谁知道是哪里的车,那种车又没有挂牌照。”

  “那,你们扣住车了吗?”

  “应该跑不掉,车已经撞烂了。”

  “啊?那你大爷他伤得重不重?”

  “还不知道呢,你赶快回去看看吧,你儿子一直哭,谁也哄不下来。”

  “好好,你先回去把司机扣住,我去乡里安排一下马上回去。”

  张广亮骑上自行车走了,张乡长和副乡长回到乡里把事情一说,乡里一下炸了锅。众人纷纷议论,不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连乡长的老爹都敢撞,这可是乡里的头等大事,必须高度重视。于是大家分头行动:副乡长负责通知县交警大队的老陈,派出所长命令全体干警紧急集合,各自带上警棍、手铐等用品,以备不时之需;计生委、副业股的同志们也都严阵以待,希望能为乡长出一把力。很快,两辆超载的金杯大面包和乡派出所里刚刚配置的一辆警车从政府大院里开了出来,一行人走到半路和县交警队赶来的两辆警车汇合。为了表示隆重,他们一路警笛大作,浩浩荡荡往乡长家开去。

  一群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乡长走进家门,只见老爷子垂头丧气地在台阶上坐着,乡长的儿子在屋里把嗓子都哭哑了。乡长急忙过去把老爷子扶起来问:

  “怎么样,你没事吧?”

  儿子听到乡长的声音,连哭带喊地从屋里跑出来:“爸爸,爷爷坏,爷爷坏……”

  乡长急忙拦住儿子说:“乖,别哭,慢慢说。”

  儿子指着台阶上的老爷子说:“爷爷坏,他撞坏了我的风车,我要他赔,就是要他赔……”

  “啊?风、风、风、风车……?”

  众人面面相觑,很长时间,几十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才算放进了肚里。

  【责任编辑 张 佳 ziyanting@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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