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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腊月，大雪漫无边际地下，整个二道江银白一片。
长宝继续在江脸子上逡巡。他已忘记这是第几天寻找悬羊的踪影了。
悬羊是雪儿的救命稻草。雪儿过了腊月就要进宫作婢女了。
好在县衙答应可拿悬羊换取雪儿。
悬羊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是羊血。用羊血制成止血止疼药，是最好最灵的，宫里奇缺，
悬羊其实就是山羊，因其能在极小的山崖尖上长久地站立，故而这一带的猎人都管它叫悬羊。
长宝眼前仿佛又现出雪儿红彤彤的脸蛋儿。长宝这么想着就兀自笑了一下。
积雪在他的脚下痛苦地呻吟。长宝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他发现今天炮手帮也早早地等候在了各自的绝佳位置上。
他们三两个一伙，抽着呛人的旱烟叶，见到长宝，敌意的目光就像一柄柄利剑，恨不得穿透长宝宽阔的后背。
长宝懒得理他们，但长宝总会不自觉地与老锅的眼神触碰在一起。老锅其实不老，只是他的后背有些驼，嘴有些歪。平日里，老锅的眼神能把雪儿整个吞下去，长宝非常厌恶他那副馋相。
长宝清楚，那些炮手帮成员，除了几个朝鲜人和俄国人外，论经验和枪法，恐怕只有老锅能与他一拼高下。尽管几次比试枪法老锅都败给了他。
长宝不想输给老锅，尤其是这次捕猎悬羊。他想老锅可能也会这么想。长宝把鸟铳往后肩上正了正，让自己隐蔽在一棵树后。在连续几日受到惊吓的悬羊出现之前，长宝有把握比老锅抢先一步，他和雪儿从小一起长大，雪儿有许多次让他摸了她的手，他认定自己不会失去向雪儿证明自己狩猎能力和爱她的机会。如果一切顺利，这个春天他就可以娶她回家了。
长宝不知道老锅的目光是否还在自己身上，他只是依据判断，不断调整自己侦察悬羊的方位。
稍顷，长宝果然就看到了一只悬羊。
悬羊是小心翼翼的，这从它的举止上就看得出来，它高高地站在一处山崖尖上，正左顾右盼。
长宝的心狂跳起来。
他想，也许炮手帮中的老帮手早就发现了目标，因为他们手中有若干个稀罕的望远镜。但长宝也清楚他们的枪法。他不怕他们抢食。
结果长宝回头逡巡许久，发现在此区域内只有自己的位置才能看到那只悬羊!
长宝只觉得血往头上涌，他悄悄端起了鸟铳。
但悬羊这会儿显然也发现了长宝，只是这一次它没有特别惊慌。它低头朝长宝这边望了一眼，依旧岿然不动。狂风裹夹着飞雪掠过它的耳际，它竟浑然不觉。
长宝在心里默念：实在对不起了老伙计，需要你把我的雪儿从火坑里救出来!然后慢慢瞄准。
悬羊似乎看到了长宝黑洞洞的枪口，倏地不见了。稍顷，它却又出现在山崖尖顶端。长宝心里祷告悬羊今天不要和他捉迷藏。警惕性很高的悬羊可以在悬崖峭壁上行走如飞，如果真那样的话，那长宝为雪儿赎身的希望可就遥遥无期了。
好在悬羊再没有动，依然雕塑一样昂首挺立在那儿，似乎并不惧怕长宝的枪法。
长宝在嘴角挤出一丝笑。他屏息静气，瞄了好一会儿，才在一个自认为绝佳的时机，勾动了板机，悬羊果然应声倒地。长宝健步如飞，急速赶向山崖。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他知道，随着枪响，那些炮手帮也会很快赶到。如果他们依仗人多势众，抢了他的悬羊血，那他也是没法的。
长宝连滚带爬攀上了山崖，赶到了悬羊的尸体前。
来不及平缓一下气息，长宝就迅速在地上铺展开油布，拿出牛皮酒袋，用匕首把悬羊开膛破肚，把羊心、羊肝切开往酒袋里挤血。
随着血液一滴滴进入牛皮酒袋，长宝脸上的笑也越来越灿烂。他下决心一定要让它滴血不剩。
突然一把鸟铳顶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长宝心里一阵痉挛，他半天没动，伺机寻找反扑的机会。
老锅的声音却先响在了长宝耳畔：“鬼机灵的长宝，想不到我会一直跟在你身后吧?”随着就是一阵得意的狂笑：“悬羊血可是好东西呀，你拿它换得了雪儿，难道我就换不成吗?哈哈……”
“卑鄙!”长宝骂出这句话的同时，急欲反扑的身子却被老锅的鸟铳更重地顶了一下：“嗯?”
长宝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不许乱动!”老锅边后退边命令着长宝，然后渐渐消失在枝叶颓败的树丛中。
长宝看着地上的悬羊尸体，眼前又映现出了雪儿的倩影。他将拳头狠狠地砸在了雪地上。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几声枪响……
[责任编辑 何光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