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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湉湉地吻着岸堤，我和母亲倚着桥栏远眺。
“1、2、3、4、5……”一群低飞的鸥鸟撞入我的视线，在江面嬉戏着。落日熔金，江上金沙逶迤。母亲微笑着倾听我的点数，极目江水迤逦西去。
一列自行车赛手快速飙过，“嘣、嘣、嘣——”一枚硬币蹦到我的脚跟后。
“妈妈，是一枚1元硬币!”我兴奋地向妈妈擎起钢蹦。
母亲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和蔼地说：“走，我们到桥下广场去，看你能不能用这枚硬币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母亲牵着我沿着广场外围施施然信步。
“看，妈妈，那边围了一大堆人，准是有人遇上麻烦了!”我拽着母亲迈步就跑。
人群中跪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衣衫褴褛，神情戚然。姑娘面前摊着一张大字报，上面散落着花花绿绿的票子。仔细听了人们议论，我才明白原来姑娘家乡遭了水灾，父母在这场洪涝灾害中被洪水卷走了，房子也被泥石流冲毁了。如今家中剩下瞎眼的奶奶，还有患病在床的10岁弟弟。姑娘背井离乡四处流浪乞讨，筹钱为弟弟治疗白血病。
姑娘一家的不幸遭遇让大家唏嘘不已。我把手插进裤兜掏出了那枚硬币，母亲一把摁住了我的手，朝我眨了眨眼，低声道：“天灾人祸遭遇这么大的不幸，受人点滴恩惠都会感激不尽，而这位姑娘刚才说‘谢谢’时分明眼含窃喜，其中必定有诈，观望后再作决定。”
我和母亲驻扎在姑娘附近。我兴致勃勃玩转陀螺，母亲饶有趣味地打着手机游戏。
夜缓缓地向深处滑去，广场上的人影渐渐稀了。当广场中央的电子屏显现23点时，姑娘从身上掏出手机倒腾几下，贴在耳边嘀咕一会儿后，麻利脱去外衣裤，赫然现出里面的新潮打扮。稍许，一辆摩托飞至。我目瞪。呆地看着姑娘跨上车，搂着摩托小伙的腰绝尘而去。
翌日黄昏，我和母亲又来到广场。远远地就看见昨晚姑娘行乞那边又围了一大堆人，不同的是多了几个警察。一打听，原来姑娘和摩托小伙昨夜在星级宾馆吃宵夜时被人认出来了，知情人用手机拍下了照片并报了案。警察根据举报在广场蹲点，当场抓了现行。
姑娘穿着新潮打扮被警察押走了，从姑娘身上褪下的那套行骗的破衣裳和那张写着姑娘一家悲惨遭遇的大字报也被警察收走了。我和母亲随人群散去，喧闹一角的广场又恢复平静。
“阿姨，买枝花吧!买枝花吧……”一个八九岁的小妞妞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扯着母亲衣襟，楚楚可怜地央求着。
小妞妞眼睛窝着一泡泪，莹莹闪动，怯怯地向我和母亲递过来一枝花：“阿姨，买枝花吧!最后一枝花了，卖完这枝花我才能回家吃饭啊!爸爸和妈妈离婚了，妈妈又失业了生病在家，我要攒钱给妈妈看病啊!”
“你看，我出来散步只拿了钥匙，没带钱呀!”母亲摊开两手，现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妈妈也太没同情心了吧!一枝花也就那么几块钱。我心里嘀咕着拽了拽母亲衣角，把那枚硬币暗暗按在母亲手心里。母亲斜睨我一眼，没吭声。
小姐妞忸怩了一会，见母亲拉下了脸没有商量余地，一转身缠上了一个中年男人。
待小妞妞走远了，母亲这才对我说：“这个小妞妞每晚都在广场转悠兜售玫瑰花。几天前，如法炮制骗了妈妈的一位同事。第二晚妈妈这位同事又来散步，小妞妞又来行骗，当场被这位同事揭穿后一溜烟跑了。小妞妞的母亲就在附近，源源不断地向小妞妞输送‘最后一枝花’呢!妈妈的同事已经联合妇联，准备明晚对这对母女抓个现行教育教育这位母亲，如果这位母亲还不思悔改继续利用幼童行骗就报案……”
“妈妈!妈妈……”
突然的一声声凄切哭喊惊动了母亲。母亲掐了话头，撇下我急忙迎了上去。我撵着母亲连忙奔了过去。
哭喊的是一个四五岁的囡囡，满脸挂着泪像断线的珠子，眼里盛满了害怕和无助。
“小妹妹，和妈妈走散了?”
“嗯，嗯嗯……”囡囡哽咽着，紧紧地抓住母亲的手。
“记得妈妈的手机号码吗?”我掏出纸巾擦着囡囡的泪，关切地问。
“嗯……”
“哥哥这儿有1元硬币。走，哥哥带你到广场东面服务部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告诉她你在那儿等她。”
我把拾到的1元硬币放到囡囡手里，牵起囡囡走了。我回头对母亲说话时，看到笑靥在母亲脸上嫣然绽放……
今年，我十六岁。那时，八月。我拾到人生中的第一枚硬币。在我即将跨进高中校门成为高一新生之前，母亲用这枚硬币给我上了一节人生课。
[责任编辑 何光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