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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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09年

马上端坐一员虎将,只见他左挽雕弓如满月,右拈雕翎于弦心。嗖一声,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射中敌将眉心……这人正是飞将军李广。

  李广跳下枣红马,将敌将首级掷于马前。元帅卫青出帐相接。

  “恭贺老将军立下不世之功。”卫青二手合一,面露浅笑。

  “卫元帅,如此战功,可封候否?”李广倚剑而立,虎目圆睁。

  “区区封候算得什么,我即刻奏于圣上!”卫青伸右臂,请李广入帐。

  武帝刘彻端坐龙椅,手里拿着军前奏折,只见他轻拈龙髯,凝眉敛目……

  月夜,龙榻边红烛轻摇。罗纱帐内,卫子夫朱唇微启,细语挠人:“皇上,卫青封了帅,有人竟然不服。还说皇上袒护卫青……”刘彻轻挽酥手,笑而不语。

  卫青率军出征数月,驱走单于,凯旋而归。

  皇宫钟鼓齐鸣,殿堂歌舞升平。刘彻设宴,给众将洗尘,他手持玉龙紫光杯,从龙案上徐徐走下。酒是域地贡品,千年女儿红。

  刘彻站立席首,酒杯举至胸前,说:“驱走匈奴,从此天下太平,我与尔等共饮三杯,以示庆贺。”

  众将急忙起身高呼万岁,将酒饮尽。

  刘彻信步走到李广面前,胸前绣龙张牙舞爪,令人不寒而栗,他说:“李将军又立下盖世奇功,此乃大汉之幸。天下可无我刘彻,万不可无飞将军也!”李广闻言长跪大殿,磕头谢恩。

  刘彻又道:“今日,我要与飞将军独饮三杯!”

  席间响起一阵啧啧声,连王爷也未必会受到此等殊遇,李广连候也不是呀!

  李广饮毕,再磕头谢恩。他暗自得意,心想,这次准能封候。他私下又独饮数杯。

  酒过三巡,刘彻微有醉意,他命人取来伽密瓜。瓜是蜀地贡品,今晨刚到,为送瓜,一路上累死了三匹快马。刘彻道:“我要亲自给众将分瓜,李将军,借刀一用!”众人又是一阵艳羡,飞将军今天算是露足了脸。李广面色酡红,醉意十足,他疾步如飞,走出殿外。

  李广将抖着黄缎子的短刀,献至刘彻面前。此刀是李家传世宝刀,削铁如泥。

  蓦地,刀咣啷一声落在地上,殿堂似打了个霹雳。李广手脚伏地,头呼地一声,碰在地上,腥红的血从额角洇出来。

  刘彻面沉似水,目露寒光。少刻,他在龙案前急走数步,牙缝挤出一行字:“带兵刃入殿堂,是掉脑袋灭九族的罪!”

  几个候爷倏地站起来,指着李广吼道:“大胆!皇上让你取瓜刀,你却带兵刃进殿。拿下!”

  武士围住李广。刘彻大声说道:“老祖宗的规矩是万不可更改的。李广死罪!”

  李广五花大绑,跪在地上,血流至嘴角,李广想起,妻儿还在家盼他封官加候,盼他带回赏赐。想到此,他脸上的肉剧烈地抽动着……

  殿堂死一般沉寂。几位鹤发虬髯的老臣,踉踉跄跄走至案前,颤巍巍跪往地上:“皇上,飞将军杀不得呀!”

  刘彻龙目圆睁,绕着李广转着圈,殿内阒寂无声。突然,刘彻轻拍龙案,大喝一声:“松绑!”

  刘彻又道:“是兵刃,还是瓜刀?割瓜,就是瓜刀。杀人,就是兵刃,我借刀是用来切瓜的。免李广死罪!记过一次。”殿堂里凝滞的空气骤然流动起来。

  李广磕头万谢,血浸湿了鲜红的地毯。李广被皇上记过,谁还敢提封候的事?

  匈奴久不来犯,天下太平。数年后,众臣工再议封候人选,刘彻皇案的奏折上,只有一个名字——李广!

  李广战功赫赫,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杀敌如麻。他的马前卒,现今都成了候爷,他却仍未封候。人心都是肉长的,臣工也不例外。

  刘彻下旨:拟封李广为候,公示天下,期限一月。

  众臣到李府贺喜,李广右把酒坛,左持酒碗,笑脸迎客。封候,让他欣喜若狂。

  这日,朝堂上有人禀报,单于再至雁门关,掳我百姓,占我疆土,请皇上发兵讨之。刘细手扶龙案,微睁二目,道:“犯汉者,虽远必诛!”

  话音未落,骠骑将军霍去病站了出来,说:“末将愿往。”

  “退下!李广正值公示,急需战功,你抢功何干?”刘彻愠怒。

  “是。”霍去病面红耳赤,退下。

  “李广听旨,命你领三千兵士,速达漠北。”刘彻道。

  李广领命,率兵出城。那年,李广。六十岁。

  残阳如血,大漠狼烟,角鼓震天……苍空,落雁,哀鸣……

  广妻抚刀,泪如雨下,刀鞘内是李广留的书信:匈奴虎狼之师,数万之众。此去大漠,必定命丧沙场,杀我者非单干,此刀也。切记:儿孙勿再效忠帝王。

  李广难封,历史之憾!飞将军咋就封不了候呢?

  南宋年间,艺人快嘴李在江月楼,评书中有云:那日飞将军醉酒,众将面前说,卫青遣得别人,休想遣我。他乳臭未干,凭啥官拜帅印?还不是她姐姐……

  

  [责任编辑 丁 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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