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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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1年

女儿早恋,且恋的不是常人。

  女儿的父亲是个雕塑师,母亲是海归派,精通洋文,曾一度迷恋英文几乎把母语给忘了。

  女儿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母亲常用外国音乐和电影为她做胎教,并同时迷恋上了全欧洲女人心目中的偶像——影片《罗马假日》里儒雅俊朗、温情浪漫的主演——葛里高利·派克。

  派克拥有最让人难以招架的嘴唇,屏幕上,当她看到派克的吻毫无保留地印在别的女人的嘴唇上时,她妒火中烧,把派克放大的彩照捂在被窝里使劲儿捶打,还嘤嘤地哭,像个孩子。无奈的雕塑师丈夫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举止无措,只得学着洋人的样子摇摇脑袋、耸耸肩,沮丧地垂下双臂,毫无良策。

  女儿慢慢长大,也像母亲一样,喜欢看外国电影。

  十五岁那年春天,她情窦萌动,一下子喜欢上了明星——哈里森,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她每天都看他主演的《夺宝奇兵》系列。这是从母亲那里遗传的习性,没办法让她改掉。她性情孤僻,干什么都没劲,天天躲在房子里不出门,抱着MP4听哈里森的台词,痴痴地不成样子。她捏鼻拿腔学着哈里森的洋腔调,说哈里森深邃的双目,单一的、不拘言笑的表情真是酷毙了。她的书包里、床头上、衣橱间全贴着偶像不同质材的肖像。到处都是哈里森!偶像充斥着她生活的每一天,像影子一样不离左右。课堂上她打盹儿,萎靡不振,双目呆痴。一次月考,她在作文卷面上只写了一句话:我喜欢哈里森喝黑牌威士忌的样子以及他夹在指间冒烟的万宝路烟头。

  她的举动吓坏了老师,老师立即通知家长,要求赶快把孩子接回去,送医院做精神病理检查。

  父母亲带孩子去医院,检查结果一切都正常。父亲还询问了心理医生和教育专家。专家说孩子可能患上了盲目崇拜综合症。专家强调说:距离产生美,这个你知道的。先让孩子补足睡眠,然后想办法让孩子“分心”。就是说,如何让她对她的偶像产生一种厌恶感,并自然而然地离开他。

  父母遵照医嘱,给她服了安睡药。

  当她一觉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的房间里站着一个哈里森——一个惟妙惟肖的哈里森正看着她,对她微笑。她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以为在做梦。她揉了揉眼睛,仔细端详,确认那真的是哈里森。就是哈里森!他在漆黑的夜里散步时就穿着这件高领风衣,就是这般风采。她禁不住扑上去,紧紧拥住,半天不放开。

  她抱着的是一个可以乱真的蜡像、一个硅胶人。那是父亲三天三夜赶制出来的塑像。父亲用尽心力把女儿的偶像用硅胶拷贝了出来。父亲对哈里森的身材、骨骼、举止风度做了一番精心研究,并高价购来了一件高领风衣。女儿不由得赞叹了一声,父亲的工艺技l术就是高明,他制作塑像的技术堪称一流,无人可比。她心里涌出一阵暖流。

  从那以后,这孩子还真是变了样。她性情开朗了不少,上学也积极了,还交了一些朋友。朋友偶尔上家里玩。她们围着她的硅胶偶像——哈里森戳戳点点,有说有笑。一个早上,母亲去给她收拾房间,发现,女儿竟然把内衣内裤、长袜之类的什物都挂在哈里森的脖子上了。母亲大为吃惊,禁不住叹息一声:这孩子,咋这样对待心目中崇拜的偶像?

  又过了几天,女儿竟然做了一个令人感到意外的举动:她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地把那个硅胶人——她的偶像——哈里森从房间里拖了出来。父亲一惊,问:咋了,孩子?怎么不爱哈里森了?女儿说:不要了,准备扔垃圾堆了!

  女儿死活不要哈里森了。

  母亲设法阻拦:这么英俊的哈里森,咋说不要就不要了?父亲故作镇静地询问原因。她凑近父亲,小声嘀咕:哈里森不能碰,一碰就放臭气,臭得跟屁一样,难闻!

  父亲立即迎上去:好,我帮你把它扔了!

  她不知道父亲的别有用心。父亲为让女儿远离哈里森,特意在硅胶像的肚脐里安了一个装置,里面注满了一种叫做“氨”的特别气体。只要轻轻一叩,气味就会因挤压而释放出来。

  【责任编辑 何光占hefanq2955@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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