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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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1年

从郸城采访完,我就买了回省城的火车票。

  上了火车才发现,我乘坐的这次列车,是一列老式火车,就连旅客饮用的开水,都是那种用煤烧的大茶壶。

  七月里天气正热,车厢内没有空调,只有电扇在头顶“哧哧”地转动着。车厢内的旅客有的光着膀子,有的摇着纸扇,有的用毛巾擦汗,间或还能听见几声咒骂:这该死的天,干嘛这么热?

  这种车票价格当然便宜,这是我上了火车之后才想到的。车上的旅客十有八九是冲着票价坐这趟火车的,但我不是,我是出差,单位报销的。

  我天生对坐火车购票没有很清楚的定式,或者说概念,购票时从来不问有无空调,只问座号,再加一句离开车时间最近的。

  因此,无数次上完车后悔过,也无数次没记性。

  既坐之则安之,让自己的大脑在火车的动荡与轰鸣中去自醒吧!

  我坐的是小座,一面两个人。对面靠窗的是个女孩,她是一名大学生,乘务员验票时,我见她出示了学生证。

  大学生坐下后就没有言语,一直塞着耳机听歌。

  对面另一个是三十多岁的女人,微胖,一张脸因脂粉涂抹得不均匀,显得一块白,一块黑,让人看着挺滑稽的。

  我发现,女人的嘴不停着,一会儿吃西红柿,一会儿吃黄瓜。流动售货车过来时,她又买了一袋儿鸡爪啃起来。

  女人穿着一条很宽松的蓝裙子,她坐态不怎么安稳,一会儿手捏起裙摆,把腿翘起来,一会儿又放下来。

  女人在抬腿放腿之间,露出了红裤头,于是,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味,从裙下飘出来……

  我急忙低着头站起身,躲到车厢连接处吸烟,吸烟的当口,也看看从车前一闪而过的绿色山峦。

  又回到座位上时,我见那女人把一袋儿鸡爪子吃完了。我心里觉得好笑,这女人真是个能吃能喝的主儿。

  女人开始往出打电话,声音很高,莉莉吗?是许姐,告诉你,那个老家伙你指不上了,多油条啊,趁早把他蹬了吧。

  对方怎么说,我当然无法听清,女人嗯啊地点着头。

  说完之后,女人又打了一个电话:妈,我最近要出趟远门,去南方,小宝就让你费心了。

  说到小宝时,我发现女人的眼泪突然涌出来,她放下手机,用纸巾擦了擦泪。擦完泪,女人凝视窗外好久,从神情上看,好像想着什么事情。

  我看下女人,又低下头,很好奇地在心里判断她是做什么职业的,想了好久也无法判断,甚至可以说很难。

  风扇仍“哧哧”地转动着,那种异味又飘出来,我就又去车厢连接处吸烟。

  再次返回座位时,见那女人又在通电话:哈哈,什么?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现在知道也不晚呀!告诉你,你就是个伪君子!你妈个蛋,以后少来烦我!少来烦我少来烦我!……

  女人有些歇斯底里,放下电话,胸部剧烈地起伏着。

  火车咣当咣当地一路前行,风扇仍“哧哧”地转动着,那女人的异味也仍然飘荡着。

  几个小时后,火车到了终点。

  我和女人前后脚下了火车,走到了站台上。

  女人走在我的前面,正走着时,有两个男人突然走过来,把女人夹在中间,我看见一副手铐把女人的手铐住了。

  我立即明白,那两个男人是公安的便衣。

  我无法判断女人犯的是哪种罪,就像无法判断她的职业一样。

  责任编辑 何光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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