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马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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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1年

画卦台,平面呈龟形,在陈州城北一里许的环城湖中。台基约十亩,高六七尺,环台皆水,唯西南隅可通行人,是太昊伏羲氏始画八卦的地方,亦名八卦台,又名蔡池秋月。

  蔡池,相传就是伏羲于蔡水得白龟而掘池放养的地方,名日“白龟池”。《易经》记载,伏羲“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白龟的奇特结构对伏羲画八卦有不少启发作用,正如明代弘治癸丑科进士王良臣《白龟灵池》诗中所写:“寒碧平开土一泓,庖羲从此注精英:天生神物呈嘉瑞,地泄元机兆圣明。剖破阴阳从背见,肇来奇偶自爻生;谁知有象含无象,止水无波分外清。”

  画卦台上原有不少庙宇,建于何时不详。《路史》云:今宛丘城北一里有伏羲庙。宛丘,是陈州的古称。有关台上的庙宇记载始于明代。据《陈州府志》载:明正统三年,知州张志道增筑亭垣周十三门,石刻一座。嘉靖二十四年,知州唐方鼎建大殿七间,石刻四通,东西厢房各三间,门一座…一中间虽经数次修葺,但到清代末叶,仅存大殿五间,大门及八角亭各一座。民国十年,市民郑寨在庙后台内挖出一件古物,龙头马尾,背上驮个阴阳鱼,以五串钱卖给东方子街粮坊掌柜王老俊。

  东方子街就是现在的教育街。民国初年的时候东方子街为粮油贸易街,一街两侧多是面行粮坊和油坊。当时王家粮坊内有个掌斗的斗把,姓余,叫余五。王老俊买回郑寨那件古物的当夜里,余五出来小解,突然发现那件铜质古物夜间发光,便告之王老俊,并要求和王算份儿。王老俊专程到北京将此物高价售给古物商,刚到家,余五就串通郑寨向王老俊提出要求,万般无奈,王只得给每人一百串钱。据传,这件古物名叫“龙马负图”,是作为镇台之宝埋在台内的。

  虽然王老俊各给了郑寨和余五一百串捂嘴钱,但事情并未因此而结束。

  民国十七年,画卦台上残存的五间正殿也被行政长肖楚才拆去,只存大门一座。可仍有一老道住门下苦守,与政府作无言的抗争。这位老道士名叫姜一,据说他活到九十七岁。姜一活着的时候台上除去那座大门以外,还有古柏一株,古今莫解的“石算盘”—方。可姜一死后不久,那方石算盘也不翼而飞了。

  那时候,王老俊也年近六旬了。

  有人说,是王老俊盗走了那方石算盘,因为他去北京卖过龙马负图,跟北京的古物贩子相熟。又有人说,王老俊根本没有把龙马负图出手,至今仍藏在他的家中。

  这些话全是余五传给郑寨的。说的时候,余五一再叮咛郑寨保密,不想郑寨嘴不把风,一不小心,还是说了出去。

  消息传到陈州专署,专员甄纪印亲自登门,劝说王老俊献出龙马负图,说出石算盘的下落,为保护文物作贡献。王老俊听得莫名其妙,许久之后才“恍”出个“大悟”,对专员说:“甄长官您千万别信谣言!龙马负图是有,但早在十多年前就被弄到北平卖了。至于画卦台上的石算盘,肯定是有人想置我于死地,才想出如此毒计!大人想想,那石算盘是一块巨石,我_个瘦老头子怎能搬得动?大人如若不信,派人来我家搜就是了。”

  专员毕竟是专员,他能从表情和话语间看出王老俊说的是实言——最起码没盗石算盘是真的。至于龙马负图,是人家掏钱买的,买了卖了,只能算个古物贩子,犯不着堂堂专员给一个平头百姓狭气。

  专员走了。

  专员不信谣言了,可土匪们信。土匪们知道文物是无价之宝,能搞到文物尤其是珍贵文物,往往要比打家劫舍名正言顺,最起码不遭民恨。所以他们--E3听到文物信息决不放过,政策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也就是说,无论是谣言是真言都要认真“过滤”一回,宁可错杀一百,决不漏掉一个。

  这一下,可算苦了王老俊。

  三天没过,他的两个孙子全被绑了票,交换条件当然是要龙马负图,不交出龙马负图,五日内撕票。

  王老俊欲哭无泪!

  王老俊说,别说没有龙马负图,就是有,也只有一个,两家土匪给谁是好呀?这都是可怕的谣言害了我呀!是哪个千刀万剐的造这种伤天害理的谣言呐?

  但哭归哭,孙子不能不救。王老俊托人给两帮土匪送信,说是龙马负图早已卖掉,证人是余五和郑寨,望大王高拾贵手,允许他用钱赎孙子。

  为让土匪们相信,王老俊还让余五和郑寨写了证言。余五和郑寨虽然是谣言的制造者和传播者,但也写了证言,义正辞严,最后还按了鲜红的手印。

  土匪想,文物即钱,钱即文物,王老俊愿意出钱,省得再去捣腾,便顺手送了个人情,高抬了一回贵手,只是赎金大得惊人。

  为赎回两个孙子,王老俊几乎拿出了全部积蓄。前思后想,王老俊很是伤心,皆因当初买了一个龙马负图,如今竟落了个如此下场!如果这样下去,怕是还会有灾祸上门,不如给它来个财去人安乐。人这玩艺儿,往往会不时地迷失方向,俗话叫做“人到事处迷”。王老俊就进入了这个怪圈儿。专员也来了,土匪也绑过票了,财也破了,本来没事了,众人也都认为王老俊真的把龙马负图卖掉了——甚至连制造谣言的余五都信以为真了,不想就在这时候,王老俊却突然宣布要把龙马负图物归原主了——也就是说,当初花五串钱买郑寨的,现在还给他。

  这无疑是晴天打炸雷!消息很快传遍了陈州城,不少人到郑寨家看热闹。只见王老俊抱着龙马负图走到郑寨家,不想郑寨看到那文物,如丧考妣,吓得东躲西藏,高喊救命,就是不敢接那文物。

  王老俊见郑寨不接,也没了主意,高喊:“这就是龙马负图,哪个要拿去!”

  众人皆面面相觑,没一个人敢上前。

  万般无奈,王老俊只好把文物放在郑寨院里,扭脸走了。

  郑寨生怕引来杀身之祸,便张张扬扬地把龙马负图送进了陈州专署。

  甄纪印专员一看龙马负图果真还在王老俊之手,很是生气。专员就觉得这个粮商又奸又滑,当初他为掩人耳目,故意去了一趟北平,扬言古物已卖,还给了余五和郑寨两人各一百串的捂嘴钱。现在一切都平息了,为何又主动拿出了龙马负图?是不是又有大的阴谋?——“阴谋”二字一在专员大脑中呈现,他立即就想起了石算盘——看来,王老俊要丢卒保车了!

  当天夜里,王老俊就被抓进了大牢……

  

  [责任编辑 何光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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