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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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2年

不管她的眼睛里藏有多少渴望,她依旧不能飞到大雁群里去,那翅膀和飞行的姿势,仍然很美,只是少了他欣赏的目光。当她感觉自己与别的大雁不同时,已经被孤单单分出了雁群。此刻,她不再恨他,而是想他。那时,因为有他,她一直感觉自己高高在上,周围的伙伴也是对她羡慕的,她耍脾气,使性子,做着自己想做的一切事情。现在,她终于知道,她的一切都是因为有他才好的。
  第一次,她看到那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雁群,她发出了警报,令她始料不及的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猎人只是在那里摆姿势。第二次,她又看到了黑洞洞的枪口,她再次发出警报,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她的心揪起来了,因为她屡次谎报军情,她遭到了同伴的责打。她忍受着,特别想向同伴讲明,这个猎人是在熬他们,等她发出第三次、第四次警报的时候,猎人才会正式开枪,当然,也或许是第五次第六次,总之,一场大的屠杀将会来临。
  雁群里,没有一只雁可以听她对这次猎杀的判断,她早就失掉了大家的信任。大雁群停了下来,她被抛在一边,没有一个大雁过来和她打招呼。就在她积极地为大家放哨的时候,身上又被重重地啄了一下。她含着眼泪对啄她的伙伴笑了笑,即使身上再痛,她也只能笑,不能说别的。啄她的大雁一连在她身上又啄了好几下,可能累了,摇着身子朝着自己的伴侣走去。地上,有她被啄掉的羽毛,这些漂亮的羽毛曾经是她的骄傲。她望着啄她的伙伴,心里好疼。突然,她想起了什么,朝着啄她那只雁飞奔过去,还没等她靠近,那只雁的伴侣就重重地给了她一脚。这一脚太重了,她躺在地上起不来了。眼睛里的泪水,一股股往外冒,她没想做别的,只想告诉那只啄她的大雁,她也被爱过,那时,他对她特别好,和现在她的伴侣一样宠她爱她保护她。
  那只啄她的大雁站在一边,得意地冲她笑着,仿佛在说:没有羽毛的丑雁,你能和我相比吗?然后她扭动着身子走开了。她抬头望着天空,心里在喊着他的名字,她好想好想再看见他,告诉他自己过得一点都不好,告诉他自己不但遭受别人的冷淡还有嘲笑。
  夜越来越深,雁群在熟睡,她睁着眼睛,想有他的日子。他好疼她,什么事情也不让她做,每到她不开心的时候,他就会逗她,给她讲她喜欢听的故事。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受大家欢迎的大雁,因为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有同伴的赞赏和笑脸迎接她,可现在,他们都躲着她,甚至骂她,愚弄她。
  黑洞洞的枪口又一次出现了,看到枪口的一刹那,她打了一个冷战。要不要报告给大家?如果她报告,枪口依然不动,等待她的又是一顿毒打,不报告,眼睁睁看着同伴倒下吗?不,绝不能这样干。
  她挣扎着起身,又一次向大家发出了警报,但雁群里所有的大雁都不再相信她,所有的大雁对于她的警报都无动于衷。有两只雁没有忘记朝她走过来,狠狠地给了她一脚。她倒在地上,已经无力再站起来。
  也许,当初没有她的任性,他不会离开,她恨透了那天的自己。为什么不好好待着,为什么非要到那湖边去。他说了那地方危险,可她没有听。湖边的草很绿,月色让她沉醉,就在她想欢呼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声巨响。她看到了从他身体里流出的血,那血好红,红得让她窒息。这颗子弹,本来该射中她的,他就那样及时地赶到了,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了她。她没有来得及和他说话就惊飞了。
  她成了一只孤雁,一只只有飞翔的躯体没有飞翔的心情的孤雁。她每天吃着伙伴们剩下的食物,忍受着他们的戏弄和虐待。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把她当成宝贝,她好恨自己当初没有珍惜那些时间,让有他的日子匆匆过去了。
  夜更黑了,她感到寒冷,就在她准备再次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听到了枪声,的确,是枪声,猎人终于等到了这样的机会……她抬头望着四周,一直望一直望,突然,看到他向她走来。她的心开始狂跳,他没有死……她身上有一种力量,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她喊着他的名字,朝着他飞奔过去。她要告诉他,他不在的时候,她受了好多委屈,她还要告诉他,是谁,在他不在的时候对她最刻薄……
  静,没有一丝风,第二天的荒野上,一个女孩狂叫着奔向自己的爸爸,爸爸随着女儿的声音望去,看到一棵并不算太大的树,树下有一片片血迹,血迹的后面跟着一只脱光了毛的大雁。女孩的爸爸自言自语,真是造孽,这些该死的猎杀者,又打死了这么多大雁……
  奶子,是公的能有那玩意儿?它们也不是撒欢儿,是在争一只破袜子,而且是女式的,黑丝袜……”
  协勤们如听天书,一百个不相信,等过了守候的点,凑过去一看,立马傻眼了。猫果然全是母的,争的也确实是只黑丝袜!
  为此,协勤每人输给老白一包好烟,可都很不甘:“假设黑丝袜是你眼力好看出来的,可猫肚底下的玩意儿根本就不可能看见,除非你是孙悟空转世!”
  老白悠闲地吐口烟圈:“你们才是孙悟空,我是白骨精!闷死你们这帮猴儿!”
  老白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恐怕那些协勤至今还蒙在鼓里。而我也是事后很久采访他时,磨破了嘴皮子才套出了真相。
  原来,老白经常在这小区一带转悠,三只猫是谁家养的、公的母的早就了然于胸,哪还用得着看?
  还有一次,老白和两名手下对某可疑青年进行盘查,当场从其身上搜出了扳手跟断线钳。对方见势不妙,撒腿就跑。老白紧追不放,不过还是被慢慢拉开了距离。
  最后,嫌疑人逃进一个路边小区。老白和手下赶到时,发现此处地形复杂,旧楼密得令人眼晕。
  老白火速用电台招呼兄弟们增援,一边让两名急于建功的协勤原地待命。
  协勤纳闷,趁嫌疑人没跑远,应该赶紧搜啊!可老白说不,并且大模大样地站在小区入口,示意让协勤往其中一座旧楼上看。
  协勤直着眼看了老半天,没发现任何迹象,更没听见任何动静。
  可增援一到,老白立即布置了把守人员,带人直奔那座楼的第二楼洞。
  五分钟后,老白就把光着脚的嫌疑人给铐下来了。
  大家对老白的眼力佩服得五体投地。问起来,老白也没来得及谦虚:刚追到小区入口时,他发现几座楼中,唯有这个楼洞一二层的声控灯亮了很小一会儿即灭掉了,此后就再也没有亮过灯。
  因此老白判断,嫌疑人多半跑进了这个楼洞,那人一开始心情急躁,动静也大,一二层的声控灯就亮了。而紧接着,他注意到了这问题,再往上跑时就会格外留意,甚至脱掉鞋光着脚往上走,不会再让灯亮了……
  真正让老白眼力声名大噪的,还数破获城区系列车牌被盗案。
  那个夏天,上级下派县局挂职的一位副局长,点名要和老白进行下半夜巡查,切实体验一下基层生活。
  那时间,县城车牌被盗案频发。犯罪嫌疑人仿佛午夜幽灵,每每在老白眼皮子底下得逞,频频在失主车前窗上留下笔迹嚣张的字条:“往x卡上打两百元钱,马上告诉你藏牌地点!”
  老白对这贼恨得咬牙切齿。那晚带着副局长绕县城转了大半夜,最终盯着路边一个刚要跨上摩托车的人兴奋起来。
  老白截住他,亮明身份:“这么晚了,在这干什么?”
  那人很镇定:“批发早菜的。”
  “批发早菜,怎么不去菜市场?”
  “路过,撒尿。”
  “撒尿?撒完了吗?”
  “刚撒完,这就走。”
  “等等!”老白边说边绕摩托车转圈。
  车是单人摩托车,人又穿着短袖半裤,确实看不出破绽。
  副局长示意老白撤,可老白不走,非但不走还请副局长帮忙看住人,他要到附近绿化带中搜车牌。
  副局长说看人你在行,还是我去搜吧。老白这时补充了一句令副局长终生难忘的话:“局长,趴在地上找找他撒的尿!”
  尿,当然没找到。四周压根就没有半寸湿地方!
  那人慌了,提提裤子想改口,却从裤裆里掉出一支签字笔来。
  老白和副局长见了大乐,立刻把人带回去,转而从其住处搜出了上百副车牌!
  案子破得漂亮。副局长后来问老白,“你是怎么看出那家伙有事儿的?”
  老白说:“憋了一晚上,撒泡尿应该既放松又痛快,可那家伙东张西望手脚发颤满脸紧张!”
  这事儿,经过内勤整理,登上过省公安厅的信息简报。题目就叫《夜间巡查效果好,蛛丝马迹破悬案》。
  不过很遗憾,副局长找尿那段儿,只字没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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