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仓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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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2年

之前,赵小七让我写过无数封求爱信,并且十分刻苦地抄写一遍又一遍,投给令自己心动的女孩子。
  没办法,谁叫我的作文水平高呢。我的每一篇作文,都得过班主任丁老师的高分。有的还当作范文,在课堂上一字一句地讲解。有的则上了学校的黑板报,其他班的同学甚至全校的同学皆有意无意地受过教育。
  这一点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赵小七对我比亲哥哥对我好,或者有时超过父亲对我的好。赵小七经常将自己捉襟见肘的零花钱,变成本子、钢笔和课外书装进我的书包,堂而皇之地演变成我的私有财产。有一天,我被几个小痞子包围起来,在没有得到他们想得到的东西后,像群狼骚扰一只小羊一样,小痞子将雨点似的拳脚落在我身上。赵小七拎一块半截砖头冲上来,奋不顾身地保护我驱赶他们。赵小七胳膊由此受了伤,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口张牙舞爪地盯着我,让我的眼泪秋雨般地下着。
  但这一次,赵小七抄过写给柴静静的求爱信后,要求我亲自给住在乡政府大院的柴静静送过去,我犹豫了。
  赵小七没想到我会如此犹豫,因为之前他让我朝东不朝西,让我打狗不撵鸡。
  这件事于我很难很难。平时我是一个少嘴寡言的学生,而且一见到女生就脸红,尽管我的求爱信写得热情洋溢无与伦比。
  赵小七说,上过晚自习后,等柴静静回去后,同学们都走后,走学校的后门到乡政府大院。
  赵小七设计的方案十分科学,在那时那地是再优质不过的点子了。可是我心里仍然犯嘀咕,为什么他赵小七不去送信?原来的每一封信不都是他自己送过去的吗?
  赵小七坚持让我送信肯定有他的难言之隐,肯定有他独到的想法和顾虑。我没问赵小七,赵小七也没跟我解释为什么。
  那个晚上,我是怎么摸到乡政府?又是怎么摸到柴静静家门的?这些细枝末节,打死都回忆不出来了。我忐忑的心里,除了惊吓,还有恐惧、焦虑、胆怯和无奈。
  通过柴静静虚掩的门缝,我看到柴静静美丽的背影。柴静静穿白卦子、牛仔裤、运动鞋,得体的衣裳让她青春的身体勾勒出无穷的杀伤力。柴静静站在窗前,对着苍茫的夜色做深呼吸。稍有些朦胧的灯光下,柴静静肯定不知道我的存在,肯定不知道有一双眼睛的存在,肯定不知道有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同学的存在。
  将那封信从贴地的门缝里塞进去,颤抖不已,我马上消失在从柴静静家里释放出来的灯影里。
  我突然被从黑暗处蹿出来的两团黑影撂倒,然后承受住砖头石块一样落下的拳脚。龇牙咧嘴倒在痛苦的呻吟中,甚至不知道那两团罪恶的黑影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赵小七把愤怒的拳头砸在墙上,咬牙切齿地说,我宰了他们!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紧握的拳头滴在水泥地上,滴在我布满灰尘的裤角上。
  赵小七要宰的他们是谁?面对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他摇头,再摇头,继续摇头。
  其实,像赵小七这样侠肝义胆的学生,在愤青加叛逆的校园里,不乏追求者和仰慕者。赵小七像数学老师给我们出的几何题一样,总是花样叠出地变换着女朋友。
  至于柴静静,赵小七一直没有得手。从赵小七盯住柴静静如饥似渴的眼神里,我准确无误地读到了这一点。
  上高二的下半学期,赵小七被学校开除了。无可奈何的班主任和满脸严肃的老校长无数次警告过赵小七,赵小七打架、旷课、谈恋爱、扰乱学校的正常秩序,哪一条都足以让赵小七离开那个一生难以忘怀的校园。
  直到我考上大学参加工作,都没能再见到赵小七。赵小七在哪里?我曾暗暗地问过自己,内心深处总有一丝对赵小七的留恋挥之不去。
  将柴静静娶回家变成我的爱妻后,才将对赵小七的留恋,从记忆的底片上抹去。
  年前去南京游玩,在秦淮河岸边的一家小商场里,意外碰见了赵小七。赵小七而今是商场的老板,手下有近十名忙里忙外的员工。
  赵小七请我们夫妻逛中山路,吃鸭血粉丝,上金陵饭店顶层看南京夜景。觥筹交错中,我们争先恐后回忆在涡河中学的美好时光。
  回到家后的某一天,柴静静郑重其事地跟我说,等赵小七回来,我们要好好招待招待他。瞥见妻子白皙的脸庞飘过几丝红晕,我背靠沙发,懒洋洋地说一声好。
  韦如辉: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亳州市作协副主席,已发表小小说作品300余篇,有作品被《读者》、《青年文摘》、《小小说选刊》转载,并入选多种选本,出版作品集两本,已签订出版个人文集合同两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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