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钱包还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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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2年

办公室临街的窗被一只枯手敲击得砰砰响,一张和那只手一样苍老的脸努力贴近玻璃,喑哑的声音终于清晰,他说,他在街边垃圾桶捡到了一只钱包,就交给你们来处理吧——那张脸即刻消失。
  陈静靠近那面窗,自然最早拿到那只钱包。陈静打开了它。
  陈静立即得出结论,女人的钱包!
  钱包里除了几张湿巾,一张存款收据(显然也是女人的名字),一张游泳卡,挂在咧嘴玩偶上的一大一小两把钥匙,大点的那把自然是防盗门上的。有用的线索是一张移动电话的交费单据,陈静一眼逮住这线索。
  陈静说,按缴费单上的电话号码打过去,就找到失主了。陈静还说,如果丢了包而撬防盗门的锁钥匙就太麻烦了。
  陈静立即将电话打过去。
  能听出来,接电话的那个女人气哼哼的,也不问陈静是谁,在哪里,却答应陈静,她马上来取,请陈静替她保管好钱包,不要交给任何人。放下电话,陈静嘟哝,我是警察阿姨么?
  女人很快赶了过来。
  女人四十岁左右,显然和这个包不相称。女人看见我,一点不吃惊,目光如刀片扫过,仿佛我就是一堵不起眼的墙。女人注视话费单子,不断冷笑,然后女人的目光迅速和那个紫色钱包撞到一起,女人的目光不像看一个钱包,而像是看见一堆大便,偏过身子,指着钱包说,是那个妖精的脏钱包!女人的唾沫星子当下在透进来的阳光里飞。
  咋回事?陈静无声回看我。
  女人自顾自地跟陈静说,请你验证一下,再打一次话费单上的电话。陈静打了,电话立即在女人的手上响起。女人再掏出自己的身份证给陈静看,对照话费单上的名姓给陈静。
  女人说,这下你明白了吗?
  除了这个话费单是我的,钱包,钱包里的钥匙,所有的脏烂东西,都是那个妖精的。女人提高了声音:我和我丈夫正闹离婚,这个刚好做个证据。女人用手机拍下钱包,以及清楚标明自己名字的话费收据,冷然说,钱包我不能拿,拿了脏我的手,请你先代为保管,回头我请律师来取证。
  女人这时回头看我,女人大声说,到时请你们把今天的真实情况和我的律师说明。女人脚步咚咚地走了。
  剩下那个钱包躺在办公桌上,像一个被捉妖师镇住了的功力微薄的小妖精,有点可怜巴巴的。
  陈静顺手捏起钱包,拍到文件柜子的顶端。
  我注意到这个早上的陈静不再像平常那样沉侵在属于她的琐碎的忙碌里,安静,从容不迫,仿佛生活里永远都不存在她化解不了的烦恼。
  那些安静,这个早上,显然被人扰乱了。
  果然,陈静敲打我的椅背,陈静说,老聃,你替我分析下,刚才那个女人的话费单怎会出现在另一个女人的钱包里,而且这个女人会是那个女人丈夫的情人?如果是,单子又是怎么回事?
  是啊,怎么放进去的?我把问题扔给陈静。
  我来分析,第一,是那个当丈夫的男人,他替老婆交了话费,之后,他把话费单落在小三(姑且这样区别两个女人吧)那里了。小三发现了,就把单子放进自己的包里了,出门上公交,或者在路上被贼偷了。第二,我看没准是小三为那个女人交了话费,单子自然就在她的钱包里了。但是,小三为什么替情敌交电话费?在这样的爱情里,也能爱屋及乌?不会!再说,一对正闹离婚的夫妇,丈夫或者妻子会体恤对方,帮对方交电话费?
  不会!陈静再次否定自己,忽然向我一伸手,吓我一跳。陈静说,老聃,有一种可能,就是男人在替妻子交付话费的时候,顺便能得到妻子的通话讯息。若是小三交的,也出于相似的理由。
  男人或者小三是否也像女人一样,都在寻找证据呢?哦,老聃,你看,没准是那个男人想在妻子的通话中找寻线索,达到自己摆脱女人,在离婚案件中取得有利自己的证据的目的。
  我看着陈静美丽的嘴唇,忽然觉的,那个一向安静文静,不问不闻世事的陈静这会儿叫我刮目相看了,仿佛她不再是那个我每天面对的心地单纯的陈静。
  如此说来,这是一桩即将死去的婚姻,但是,爱情的新芽,能在这棵老了朽了的树干上长出来么?陈静是在问我吗?
  老聃,你现在想想,刚才那个女人在看见这张话费单子时,为什么不吃惊?她为什么只是给单子用手机拍照,却并不把它拿走?
  我再次看着陈静美丽的嘴唇,无话可说。
  哎,老聃,刚才那女人说,会请律师来找我们取证?我们要当他们的证人吗?你对那两个没出场的男女,有好奇心吗?陈静在问我。
  对这个纷乱的世界,我选择无语。
  陈毓: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文学院签约作家。在数十种刊物上发表文学作品百万字,出版有小小说集《谁听见蝴蝶的歌唱》、《遇见红灯向右拐》、《夜的黑》、《美人迹》,获首届中国小小说金麻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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