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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2年

姑且叫你柳记者。你笑了笑说,其实他们都这么叫。你说,那次是你“舆论监督”生涯中最惊心动魄的一次!听着就够玄。

  河北某地,敏光造纸厂严重污染。接到当地农民马嫂线报,你扛起摄像机连夜打车从北京直赴现场。在马嫂的配合下,侦察好了造纸厂周边的污染情况,收集了大量老百姓反映的材料。

  天蒙蒙亮,你骑上自行车,随马嫂和老万再次来到纸厂附近。你正投入拍摄,一个戴墨镜的汉子远远朝你张望着。马嫂提醒道,柳记者,你注意点儿,那个墨镜是厂里的。

  你不怕,继续拍摄。拍到哪儿,墨镜跟到哪儿。马嫂和老万紧张极了,本该带你去排污口,却将你带到了一个正常排水口。

  你这才意识到墨镜存在的威胁,支走马嫂和老万,独自去拍排污口,墨镜转眼消失了。接着,你飞车来到马嫂家,说,我马上赶回北京。马嫂和老万紧张道,我们组织老乡送你到火车站吧。你说,不用了,那样会对你们不利,我自己打的走吧。

  马嫂拦下一辆已有乘客的的士,好说歹说,司机才答应捎你去火车站。你坐上副驾座。车一起动,几辆普桑就压了过来。

  你的手机立马响起,马嫂哭道,柳记者,你又被跟踪了,是我们把你叫来的,出了什么事我们可担待不起,还是我们组织老乡送你吧。

  甭管了,让他们跟踪吧,你说。

  司机瞅了一眼反光镜里紧追不舍的普桑,说,兄弟遇到事了吧?

  没事没事。你说,但费了劲才挂断马嫂哭着喊着的电话。

  嘎!一辆普桑突然横在面前。司机一个急刹车,抬头见三条大汉已在副驾座门外恭候。你朝司机冷静一笑,大义凛然地推开车门,怀抱摄像机伸出了腿。你脚刚落地,司机踩了油门,亡命逃去。

  好在你小子还算久经沙场,临危不惧,上前跟其中一位大汉握了手,反而把对方搞蒙了。他哆嗦着问,你是干什么的?

  你声色俱厉地反问,你们谁是镇政府的?谁是企业的?

  闻声,从旁边普桑里钻出一高一矮两位西装男,高大的说,我是沈镇长。矮胖的说,我是彭经理。一群大汉就从车里冒出来,虎视眈眈。

  你不屑一顾,好,就你俩送我到火车站,其他人请回吧。

  蒙了,镇上的厂里的都蒙了,看你的架势来头不小。

  沈镇长跟彭经理耳语几句,手一挥,除了刚才沈镇长下的那辆车留下了外,其它几辆普桑默契地一窝蜂散了。沈镇长将彭经理让到副驾座,自己到后座靠你坐着。

  你开门见山,纸厂情况我已了解,采访本和摄像机你们拿去。

  沈镇长和彭经理面面相觑,哪敢接采访本和摄像机,忙赔笑道,敢问兄弟是哪个单位的?谁料对方听你报了家门,大松一口气,哎呀柳老弟,我们还以为你是央视的呢!

  见对方的警惕性放下来,你也悬石落地,收起采访本和摄像机,说,那好,我就带回报社了。

  不急不急,先找个地方吃饭。沈镇长让司机硬把你拉到火车站附近一家餐馆。转眼,彭经理塞给你两条中华烟。你不要。又加两条。再加两条。塞进包里,被你坚决地拿出来。

  彭经理见你拒绝,黑着脸打着手机出去了,回头把手机给你,口气硬硬地说,你跟你们龙主编说吧。

  你疑惑地接过手机,果真是周刊龙主编热切的声音,柳老弟辛苦了啊,他们北京办事处的同志马上赶过来……

  你一听就知道任务完成了。早与龙主编达成默契,你“扫外围”,负责把猎物引进“伏击圈”,之后交给龙主编处理,或“毙”或“剐”全看猎物的反应了。看来,眼下这群猎物反应强烈。

  可惜龙主编这位优秀猎手,你们命运一样,有一颗智慧脑袋,却与媒体无缘,靠拿钱承包周刊玩玩。好在底下那些丧尽天良的企业主和狼狈为奸的基层官员做贼心虚,听到记者就魂飞魄散,然后周旋,破财消灾,还不敢声张。这正是他们的软肋,被你们死死地钳住。

  正规记者,头上扣着紧箍咒,条条款款框着反而还怕他们这样的无赖狗急跳墙咬个遍体鳞伤。有时真佩服你们的机智。

  好了,得龙主编暗示,你挂机还给彭经理。

  彭经理对沈镇长耳朵咬了几句。沈镇长稀疏的眉毛就朝你上下跳动起来,说,柳记者,你们龙主编都发话了,你看这材料……

  带回去!你理直气壮地说,采写是我的事,发不发是他的事。

  几条中华烟又强行塞到你怀中,你果断拒绝。彭经理的手机这时响了,接了电话异常激动,好,北京那边已经接洽上了。

  走,送柳记者上火车。沈镇长立马精神抖擞。

  不用了,我自己走。你说。

  那好,我们回去!沈镇长夺过彭经理手中的中华烟,猫进小车,手一挥,车就大摇大摆地钻入人群……

  柳记者!你正咬牙切齿,抬头就看见周围的马嫂和众乡亲。

  你眼眶一热,说,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不放心你,都来了。

  在乡亲们的簇拥下,你脚步踏实地迈向火车站检票口……

  【责任编辑 何光占 xiaoshuoyuekan0@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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