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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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4年

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7点挂零,我的内心再次充满负疚感:怎么又睡了足足9个小时?

  本人肖狗,生于某个春日的午后。据父母说,我婴儿时期从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吵闹,除了吃就是睡,心宽体胖,所以才长成个大胖丫头。

  当我们办公室里的大美妞“林妹妹”支楞着瘦骨嶙峋的身子飘进门,然后一脸愁态抬眼告诉经理“我昨晚又失眠”了的时候,我真是嫉妒啊!

  明明“林妹妹”脸上花红柳绿地春光洋溢,丝毫没有失眠的疲惫,鬼才相信她失眠!可是,经理相信。

  经理眼里全是怜惜:“那下午就早点走,回家去休息吧,有什么活儿交代小胖,小胖你辛苦一下!”可是,经理对我说这话的时候,脸还是朝着“林妹妹”,我丝毫看不出也听不出有商量的意思。

  于是,到了下午,瘦骨嶙峋的“林妹妹”飘然走了。五大三粗的小胖坚持着,必须捱到下班,而且有时候下班了,我的活儿还没干完。

  那,我咋就不会失眠呢?我决定,明天白天我也宣布昨晚我失眠了,这样至少别人的活就不会派给我干了。

  可是,当我把脸皱缩成一个核桃,在经理和“林妹妹”面前说“我昨晚也失眠”的时候,他们先是呆了一会儿,然后两人同时笑了,并且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林妹妹”甚至捂着肚子直喊“哎哟,人家吃不消了”!我失眠,难道就那么好笑吗?

  经理温柔地对我说:“小胖,你这身体,气血两旺,肯定不会失眠!”尽管今天“林妹妹”没有因为“失眠”提前下班,但他们俩在我眼前眉来眼去打情骂俏的戏份继续上演,而且愈演愈烈,似乎我失眠的这个话题一整天在办公室就没结束过。

  要命的是,我们这个小公司就这么三个人,我如果不失眠,这干不完的活儿就铁定是我的。我必须继续寻找失眠的方法。

  我熬夜看恐怖片,但看来看去就那么一些恐怖招数。人体器官七零八落血流一地的故事,根本激不起我多少脑细胞的运动,勉强熬到11点半倒头就睡,醒来8点半!

  这人体生物钟真够准时,幸亏我从来不涂脂抹粉,紧赶慢赶勉强在9点前赶到办公室。下班后又试着晚饭后喝了两大杯咖啡,他奶奶的!刚过十点半,上下眼皮无论如何都要打架拉都拉不开。

  另一次约了朋友K歌,我想,在歌厅折腾到凌晨,再在早上7点用闹钟闹醒自个儿,只睡5个小时,那么可以毫无愧疚地说自己失眠了吧?至少是睡眠不足。

  再者,据说睡眠少,还能减肥。可我真是不争气,居然在朋友们引吭高歌的歌厅里睡得鼾声阵阵,而且还流了口水!唉,我这叫什么女人哪!

  那天上午,我再次被“林妹妹”失眠的娇笑声蛊惑,心里羡慕嫉妒并且非常恨。既恨她的矫揉造作害人不浅,又恨自己怎么会找不到失眠的办法,每天就这么没心没肺地酣睡,没情没趣地被“林妹妹”剥削,还没脸没皮地被经理藐视。

  因为我睡眠充足的红润脸颊和壮硕健康的体态,我可怜的自尊被他俩狠狠践踏!老天!我怎么就不失眠呢?

  “林妹妹”因为所谓的“失眠”,脸形似巴掌,腰身像柳条,十指纤纤,明眸善睐。我陷于圆盘脸上的双眼再怎么善睐,也像在给人吃白眼。唉,什么世道啊!

  看起来只有愤怒辞职另谋生路的道道了,否则,我情何以堪?

  这一天,上班前对着镜子,把晚上斟酌了好久的几句话又说了一遍:“经理,我承受不了因为没有失眠的权利而超强度的工作。我要求辞职,请把工资给我结了,还有我的加班费。”

  我鼓足勇气推门进办公室,发现“林妹妹”的桌子空着,哼,又“失眠”了,又该我加班了吧?这下,我心里那股委屈陡然上升,勇气油然而生,根本用不着再犹豫,噔噔噔走到经理面前,说:“经理,我承受不了……”

  经理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悲伤:“小胖,把工作放一放,我们去医院看看‘林妹妹’。她有抑郁症长期受失眠的折磨,昨晚跳楼了。人没死,但和死已经差不了多少了……”

  我愣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像傻子一样跟着经理出门,傻子一样在医院看到了裹得像粽子一样的“林妹妹”,又傻子一样回家。原来她是真的失眠?

  这个晚上,我真的失眠了,而且连续失眠,到现在也没睡过一个痛快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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