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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青青闯进了刘师的办公室，脸上挂着笑容，声音朗朗地，说：“刘师好。”
杨青青的举动让刘师感到有点吃惊。原因有两个，一个呢，是模特很少到他这里来。模特儿有专门的管理员，一般情况下，用不着直接跟美院的教师打交道。这第二呢，是杨青青第一次叫他“刘师”。这个称呼，是他的弟子们喊出来的，简洁，还亲昵，有一种无拘无束的气氛在里边。这是刘师做人的魅力了，弟子们敬他，但不怕他，没有隔阂，说是师生，其实也是朋友。但模特的身份不同，不能这样叫，都使用比较正规的称呼，“刘教授”或者是“刘老师”。今天杨青青一进门就喊了一声“刘师”，在刘师这一边，感觉很特别，好像他跟杨青青的关系一下子拉近了很多，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像他的弟子一样了。刘师根本就不会想到，在杨青青那一边，感觉也是很特别的。虽然她在心里叫了不止一百次，但真正喊出口，还是不好意思了，有点羞涩，脸上都挂红了，还火烧火燎的。不过，要是不仔细看，你还真就看不出来。
刘师的脸上也挂了笑容，说：“是青青啊，请坐。”
话一出口，刘师就后悔了，还“青青”呢，“青青”是你叫的吗？都像是恋人了。为了掩饰，刘师赶紧起身给杨青青泡茶，嘴里还念叨着：“你坐啊，我给你泡一杯铁观音。”
杨青青“哎”了一声，脸上的红润更红了，胸脯突突的，像是初恋了。
说起初恋，那可是杨青青一生的情结，是个疙瘩。怎么用力都没用，解不开了，怎么也解不开了。有悔，有恨，也有怨。什么滋味都有。算了，不去想了。杨青青无数次想起，又无数次对自己说，算了，不去想了。想也没用啊。唉，谁能想到，杨青青这样一个爽朗活泼的女子，心里也会有不敢触摸的隐痛呢？
只有婚姻不如意的女人，才会深深怀念自己的初恋。杨青青就是这样。
在美院的所有模特当中，刘师最欣赏的就是杨青青。性格好，爱笑，刘师喜欢爱笑的女人。没有理由，就是喜欢。不过这喜欢当中，还夹带着一丝遗憾。遗憾的是，杨青青只是一个肖像模特。美院最缺的是人体模特，现有的几个，都不是非常理想。杨青青的身材好，谁都看出来了，院方动员了她很多次，她都不同意。没办法了，你美院再牛气，总不至于把人家的衣服强行扒光吧？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而遗憾至今还是个遗憾。
一杯热茶放在杨青青身边的茶几上，也坐了下来，不说话，他在等，等杨青青说话。
杨青青真是能沉得住气。刘师等她说话，她倒不着急了，一口一口，喝茶。其实不是喝，茶还热着呢，她只是摆出一个喝茶的姿势，一次又一次，反来复去的。
刘师点上一支烟，还在等。有点较劲的意思了。杨青青知道，她再不说话就不好了。气氛已经有点尴尬了嘛。
杨青青开口了。杨青青一开口，倒让刘师喜出望外。
杨青青说：“刘师，我想，我想当人体模特。”
刘师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扔了烟头，满地转圈，一边转圈还一边搓手，嘴里不停地念叨：“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明天，明天就开始……”
杨青青说：“刘师，我不是那个意思……”
刘师不转圈，也不搓手了。他瞪着杨青青：“刚才，你不是说，要当人体模特吗？”
杨青青低下了头，满脸的羞涩，说：“我是想当人体模特，不过不是……我想，我想给你一个人当，只给你一个人。”
噢，刘师明白了。说是明白，其实还有不明白的地方。不行，不能这样糊里糊涂的，一定要问清楚才行。看杨青青那个吞吞吐吐的样子，好像里边还有点隐情呢。
杨青青不想说。她一次又一次把茶杯递到嘴唇上，喝茶。这次是真喝。很快，一杯茶就喝光了。刘师给她续上开水，又点了一支烟。他在等。
杨青青的眼泪下来了。像电影里的慢镜头，缓缓地，流下来了。
杨青青流着眼泪说：“他，他搞婚外恋了。”
刘师没想到竟然等出了这么个答案。明知故问：“他是谁呀？你丈夫？”
杨青青点点头，用满脸的泪光看着刘师。
“可是，”刘师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话说出来了，“这跟你做人体模特有什么关系呢？”
杨青青说：“我是想，我是想报复他。”
听了这话，刘师笑了。心里说，青青啊，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耍起小孩子脾气了呢？
看见刘师笑，杨青青也笑了，是破涕为笑，倒显得楚楚动人了。刘师心头一颤，轻轻叹一口气。
平心而论，杨青青愿意做刘师的人体模特，刘师很是求之不得的。虽然美院表面上是禁止，那只是一种姿态，真用了，也没有谁来找你的麻烦。到底还是刘师自己心里不踏实。如果他对杨青青没有好感也就罢了。有好感，还要面对她的裸体，他对自己的控制力没有把握。何况，杨青青现在的情绪，不出点乱子才怪。
刘师沉默了。
杨青青说：“刘师，你不要为难，我不会勉强你的。”
杨青青说：“刘师，你是我最敬佩的男人……”
刘师没法再听下去了，他打断杨青青的话，说 ：“青青，这件事情，你让我再想想，想通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