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去的地方

男人不熟悉这座城市，是真不熟悉。按说，男人必须得熟悉这座城市，不熟悉没法干活啊。男人是踩三轮的，如果不熟悉街街道道，有人叫他踩到人民路，他不熟悉路，把人踩到解放路去。那可不行，是真不行。男人倒无所谓，出点臭汗，费点力气。而乘客不愿意，他们赔不起这时间呀！

　　男人不但要熟悉路，还要精通！你想啊，同样的价钱，走近道，自己给自己省力气。有近道，偏偏走远道，那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所以，男人总不让自己闲着，也不让自己的车闲着，往各个地方跑，熟悉城市的角角落落。不久，男人就将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偏僻的旮旯地儿都摸熟了。男人是这方面的天才。

　　踩三轮这生意全凭运气。有时候运气好了，一趟一趟赶着拉。生意孬了，半天也接不上一个主儿。好在，男人勤快，一天总能赚五六十块钱。

　　男人是个爱讲究的人儿，比如吃饭。一日三餐，其实没什么好讲的，可是，男人有讲究。早中两餐，男人都吃的随意，逮上啥吃啥，有时候，甚至赶不上吃，空着肚子也糊弄过去了。而晚饭，男人不敢马虎。男人会找个地摊儿，炒两个小菜，一碟猪头肉，一斤烧酒。每天都这样吃，男人觉得，出一天臭汗，总得补回来，日子才算有滋味儿。

　　吃过晚饭，男人不会瞎逛了。男人会将车停在电影院旁，或是酒店旁，人出入多的地方。那些地方除了出租车外，三轮车也不少，排着老长的队。没人的时候，男人就会仰在座垫上，翘着腿，打个盹。有人了，男人也不跟白天一样，把车踩得飞快，跟汽车赛跑似的。男人不急不缓，多半跟乘客拉几句家常，不知不觉就将人拉到了，男人也不觉得累。有的乘客不爱开口，男人想尽办法也打不开他们的话匣子，男人只好闭口了。这时候，只听到车轱辘转动的声音，还有风声。

　　男人最喜欢夏天了。男人说，夏天太阳毒辣，谁出门了，怕热，就会叫个车。还有，夏天有雷雨，雷雨多好，骤然而至，毫无征兆。刚才，天空还挂着圆圆的太阳，眼睛都不敢看一眼呢，突然，就被乌云遮住了。下起雨来了。这样好的天，谁料到会下雨呢？自然也不会带雨伞了。下雨了，街上行人就匆匆忙忙找躲雨的地儿跑，跟惊跑的蚂蚁似的。这时，生意就来了。三趟五趟，男人忙不过来。男人就想着，夏天真好啊！给人送钱来了呢！

　　晚上，生意也照样好，一直能忙到十点。过了十点，街上行人就少了。少是针对男人而言，人自然还是多的，只是坐三轮的人少了。干活儿，男人也有讲究，早上八点出工，晚上十一点歇工，每天如此。人少了，生意自然还会有的。男人在街上溜达，看看两旁霓虹闪烁。

　　有人上车了，男人问，去哪？去xx路！男人脚一用劲，车就跑起来了。xx路，男人是熟悉的，男人不知道送过多少人。那条街是“红灯区”，一间挨着一间，开满发廊。个个都是细皮嫩肉的女人，露出两个奶子，勾引男人。可是，男人没进去过，男人只把客人拉到路口就停下了。收了钱，男人就回来。男人说，那地儿，可不敢去！

　　男人说，到了。车在路口停下，男人收了钱。不进去吗？男人摇头，说，不进去。

　　男人回到大街上时，已十点半了，再过半小时，男人就该歇工了。这时，又上来一个人。喝醉了，胡言乱语，满嘴的酒味儿。男人说，去哪儿？xx路。男人就拉着去了。男人一路踩着，汗顺着脸颊滑下来。醉汉歪着脑袋，几乎要睡着了。到了地儿，醉汉下车，踉跄着进去。男人望着醉汉，心里想，这地儿，啥人儿都可以进，够乱的。

　　男人准备歇工了，这时，又上来一人。男人说，我歇工了。那人不愿意，说，怕不给钱？男人就拉开脸笑了。就怕这一趟活儿？男人说，行，我拉你去。去哪？去xx路。男人扑哧笑出声儿。男人说，真怪了，今天，都愿意往那儿跑呢。那人看了一眼男人，说，那是啥地方，你不知道？男人说，我啥地儿不知道，刚刚还拉过几趟呢！你没去过？男人笑笑。那是男人都会去的地儿！男人想，我才不会去呢！那么脏，那么乱。男人把车停在路口，收了钱。要不，一起进去玩？男人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男人说，不去，你去吧，又脏又乱的。

　　男人回来了，心却静不下。身上的汗擦了又出擦了又出，心跳也无故加速，双手似乎把握不住车头了，双腿轻飘飘的。一不留神儿，车撞上路中央的电线柱上。男人觉得奇怪了，今晚到底咋了？满脑子浮现那些细皮嫩肉的女人，饱满的奶子，淫秽的动作……男人去的地方，男人去的地方……那么脏，那么乱的地方。男人喃喃自语。男人的双腿把持不住了，调转车头，向xx路跑去……男人说，那么脏，那么乱的地方。

　　可我，不也是男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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