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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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07年

林娜吃了一惊,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像以往一样,他们是拉家常开始的,江科问了高文典,林娜又问了易小兰,江科说易小兰去北方出差了,星期六——也就是明天中午——才能回来。林娜突然觉得心里发紧,下意识地就问了一句:“你一个人在家吗?”这句话本来也很平常,可在他们之间却有了非凡的意义。江科两口子是丁克家庭,老人又不同住,易小兰走了,当然只有江科一人在。更重要的是,林娜问话的时候声音发抖,而且把音量放低了,听起来好像她早就盼望这种局面似的,要是江科开句什么玩笑,事情照样是正常的,可是他不仅没开玩笑,还变得出奇地体贴:“是的——有什么话,你尽管说。”电话里响过一阵长长的气流声,林娜简短地插话:“嗯。”“我知道。”“的确是太难受了。”林娜就像一副中药,本来倾诉寂寞和惆怅,其间,江科的插话却如微火一样地熬她,一熬,苦味就越来越浓了,她仿佛成为天底下最忧伤的女人了,到最后,她竟抽泣起来。江科说:“娜娜,别哭,晚上,今天晚上就到我家里来吧,我等你。”林娜虽然没答应,但这已够让她脸红的了。怎么会弄成这样呢?事前她想也没想过,连一丝一缕的念头也没产生过。她丈夫高文典跟江科曾是医科大学的同窗好友,高文典能从西北的偏僻县城应聘到南方来也全赖江科一人之力,可江科和他夫人易小兰从不以恩人自居,两家亲密得如兄弟姐妹,谁打电话谁接电话,都花落闲潭一般自然,可今天怎么了呢?

  羞愧混合着愤怒,使林娜格外沮丧,闪念之间,她就把自己心灵的贞操交出去了。在那个小县城里,谁不说她跟高文典是天生的一对?别人怎么说可以不管,关键是林娜自己也是这么感受的。这种感受贯穿了从恋爱到婚后一共七年的时光,直到十分钟前,也就是在跟江科通电话之前,她都认为自己是被婚姻的和风拂动着的幸福女人。

  她坐在沙发上,深深地勾着腰,十根透亮的手指蒙住美丽丰满的面颊,无声地哭了。屋里很静,地板上铺洒着阳光的花瓣,林娜的泪水很快把几朵花瓣濡湿,看起来像僵死的蝴蝶。

  如果自己像在县城里那样有工作,如果高文典也像以前那样带着自己在黄昏里散步,如果四岁的儿子没有留在他爷爷奶奶家,林娜不会跟任何一个男人打那么出格的电话的,怎么能怪自己呢?她想。

  一阵模糊而暧昧的意识飘过,林娜轻松了许多,由于无所事事,便想到了洗澡,这是她来南方后打发时间最有效的办法。

  洁白的泡沫蚕丝一样缚住了她,她在那蚕丝里挣扎了整整一个小时,当她重新穿好衣裙,那个电话就恍如梦境了。不管怎么说她是幸福的。她的美丽只有高文典才配得上,相对其他南方女人而言,林娜一米七的个子显得很高,丰腴饱满的体态看起来雍容华贵,但却不破坏形体的流畅和舒展。高文典比她高十五公分,脸膛方正,做事沉稳,医术精湛,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江科算什么?只不过是个朋友而已,又瘦又矮,嘴又特碎,不管是好笑不好笑的事情,都会引出他一串没有节制没有内容的笑声,他开心过份了,过份得不像个男人,更何况林娜跟他真正认识是来南方之后,满打满算也不过半年。

  林娜轻轻地哼了一声,表达她对江科的轻蔑。她开始做饭,比哪一顿饭都做得精心,她要补偿因自己的一念之差给丈夫带来的伤害。饭还没做好,高文典打来电话,说他要做一个手术,不能回来吃饭了。林娜心里一阵闷痛,这样独守空房的生活,来南方两个月后就开始了,由于高文典上班的医院离他们租的房远,中午他是不回来的,晚上六点下班,七点过了才能到家。吃罢饭天早已黑透了,黄昏散步的雅致闲情根本无从谈起,刚来的前两个月,至少还可以共进晚餐,偎在一起看电视,后来,高文典就常常深夜才归,再后来,他一周至少有一个晚上整夜不回家。

  林娜饭也不吃,懒心无肠地把电视打开,选定她喜欢的频道,要是往常,那些一万年也扯不清的韩国言情剧会把她埋藏好几个钟头,可今天她心不在焉,总觉得背后有一个强大的漩涡要把她吸进去,那种致命的诱惑,让她恐惧,让她厌恶,又让她不能自持。

  “你总是以出差为借口,就不怕江科去你单位上查问?”

  “不会的。”易小兰甩了甩淋湿的头发,若无其事地说,“我跟他结婚六年了,他从没到我单位去过一次,不认识我单位上的任何一个人,也从不向我单位打电话。”

  “他对你太放心了。”

  “这不正是你我需要的吗?”易小兰愁绪满怀地把头靠在高文典的胸膛上,“这才像能靠住的男人的感觉。”她喃喃地说。

  高文典横着把她一抱,顺手抛在了床上。自从他偷偷租下了这套房,就习惯于把易小兰往床上抛。尽管他身材高大,可由于林娜的丰腴,将她抱起来也感到吃力,因此他从没像抛易小兰一样抛过林娜。高文典觉得把女人往床上抛是一种全新的感觉,同样对易小兰而言,被男人像一片羽毛似的扬起来也是一种全新的感觉。

  易小兰是娇小型女人,可这只是在高文典面前,若跟江科在一起,她甚至还要显得高一些,胖一些。只要不在手术台上,高文典干什么事都温吞吞的,正因此,他给人沉稳的印象,林娜已经习惯了,可易小兰不习惯,她认为这是他情绪不够高昂的缘故。她想尽办法调动他的情绪都不奏效,最后她终于找到一剂药方:拿江科与他作比较,把江科不如高文典的地方渲染给他听,高文典果然亢奋起来,事后却又总是后悔。他觉得可耻——他自己,还有易小兰,都很可耻。好在林娜是贞洁的,她的美貌和性感一点也没给她的贞洁带来损伤,对此高文典自认为有把握。

  林娜凌晨两点回到了家。

  得失

  高文典并没回来。开门的时候,林娜看见整整齐齐地放在门边的拖鞋就明白了。一路上她都在想怎样给高文典解释,想得脑子发痛,也没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在南方,除了江科夫妇,林娜没有结识任何一个熟人,这么晚才回来,一千条理由也不能自圆其说。林娜当然可以说到江科家去了,可万一高文典知道易小兰出了差,后果将不堪设想。因为平时易小兰在家林娜去玩,最迟晚上十一点也会打道回府,江科一个人在家却玩到凌晨两点,怎么个玩法,高文典没那么迟钝,易小兰更没那么迟钝,到时候好端端的朋友就会变成誓不两立的仇人,她七年经营出的幸福生活就会毁于一旦。林娜害怕极了,一直磨蹭到五楼也没想出个好借口,直到拿出钥匙开门了,她才决定以悲悲愁愁的面目出现。她相信高文典一定坐在客厅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听到门响他会转过头来,一句话不说地盯着她看,这时候她是不会理他的,最多进一下卫生间就到床上去,用被子把整个身子蒙住。如此一来,高文典就知道是自己错了,就估计林娜是因为生他的气独自一人到街上乱逛去了,就会蹲在床前对她说好话,到了这个时候,林娜才哭。想到这里,林娜真是想哭,可是高文典根本就没回来,林娜的绞尽脑汁完全是白费,这使她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她没上床,而是把被子抱出来,躺在沙发上一面看电视,一面营造睡觉的意境。意境呼唤出来,倦意却消失得无影无踪,看不出来江科真是个流氓,林娜想。林娜走到江科家门外,正拿不定主意是否敲门时,门却自动开了,江科一把将她拖了进去推倒在沙发上。第一次时,林娜完全是被强暴的感觉,陶醉是在第二次。江科瘦小的身体里迸射出爆裂般的激情,林娜在那激情里欲仙欲死,终于沉醉——

  天蒙蒙亮,回家的高文典看见林娜睡在沙发上,他轻手轻脚地洗了脸,想了想后又放了满满一浴缸热水,进去泡了很长时间,直到确信易小兰留在他身上的气息一丝不存才作罢。他拼足力气,把林娜连同她身上的被子抱到了床上。

  “回来了?”林娜睁开眼睛,平淡地问。

  高文典紧绷的神经松驰下来,突然感到一阵通泰而温暖的疲惫。他上床搂着林娜,给她讲手术的艰难和成功。他说那个人是被车撞了的,是院长的亲戚,院长也在那里守了一夜,院长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说只要他高文典好好干,再难他也会想办法把高文典调过来。

“只要我过来了,你也就跟着过来了,”高文典说,“你暂时找不到工作不要紧,我能养活你。过个一年半载我们就把儿子接过来,他也差不多该上小学了,现在我们一方面要为自己的生活环境考虑,更多的是要考虑儿子以后的教育环境,三五年之后,我们就买一套房。”

  这样的前景对林娜是有吸引力的,尤其是说到儿子将来可能会受到的良好教育时,她的眼睛发亮。她已经完全忘记了前半夜的事情,温柔缱绻地偎依着丈夫,尽管高文典浑身无力,他还是尽量回应着林娜的柔情。多长时间没跟妻子缠绵过了?高文典想不起来,然而不管他怎样努力,就是力不从心。

  “你太累了,睡吧。”林娜朝丈夫笑笑说。

  这让高文典感动极了:“我一点也不累。”他说。

  星期天中午,易小兰打电话邀请林娜和高文典过她家去玩。

  “我不去。”林娜说。

  “你不是早就想出去散散心吗?”

  “听说易小兰出差刚回来——”说到这里林娜顿住了,脸上情不自禁地泛起红晕。

  高文典心一动,未必她有所察觉?他机械地问:“易小兰出差了?”

  林娜镇定下来,说她前天给易小兰打电话,江科说她出差了,不知是昨天回来的还是今天回来的,反正是刚回来。

  “那也无所谓,他们也是老夫老妻了,不贪那一时半会儿。”

  不知怎么听到这句话,林娜的脑子里狂乱地叠印出前天夜里的情形,最后他们还是去了,但在林娜的坚持下没去江科家里,而是两家分别出发赶到一个公园汇合。林娜不愿去江科家里是因为她不敢面对摆在江科家客厅里那张果绿色的沙发。

  公园里人很多,林娜和高文典到了指定的茶楼。茶楼在公园的中央部位,由于消费昂贵,里面的人很少,听不到说话声,只有舒缓的轻音乐满屋子飘动。再虚荣的人,再浮燥的人,再心高气傲的人,进了那样的场合也会涌起对单纯青春的怀想,从而生出淡淡的愁绪。服务生把他们领进一个包间,包间的四壁各挂了一幅名画复制品。林娜正对着的那幅法国画家法布尔的《坐着的裸妇》。说真的,她怎么看都像她自己。画面上蜷腿而坐的女人浑身散发出瓷器一样柔嫩的光辉,眼睛像梦幻中的湖泊,鼻子略尖,嘴唇收束,还有椭园形的下巴——几乎就是林娜在浴室的镜中看到的自己。她心里很慌乱,要是江科看到这幅画,一定会透过自己天蓝色的衣裙直视自己的裸体——她要求换一个包间。

  “这里不是很好吗?”高文典说。

  林娜却心烦意乱地站起了身。此时她最透彻的想法不是换包间,而是马上逃离。可是她刚刚走到门边,就被江科夫妇堵住了。

  江科朝屋子望了一眼,大呼小叫:“好哇,这地方好哇,嫂子真有眼力。”江科比林娜大两岁,一面跟她说话一面带着她向屋里走。

  高文典说:“你说好,可你嫂子觉得这里不好,正想换地方呢。”

  江科把桌子一拍,又是一阵大呼小叫:“看来我表扬错了,该表扬文典不该表扬嫂子。这里多好哇,窗口看出去是一片竹林,除了竹叶和鸟儿可以偷窥到我们,没有任何人的目光能穿透过来。”他用了“偷窥”二字,使在座的人都觉得尴尬。

  可是江科自己一点也没感觉到,显得越发的嬉皮笑脸,摇头晃脑地说:“竹子是高雅之物,我们难得高雅一回,再说,茶钱里也给了高雅费,不高雅白不高雅,为啥要换地方?”

  要是以前林娜听到江科说话,会跟着别人笑一阵了事。那时候,他只是朋友,一个热心的朋友,人以什么腔调说话,说出的话不中听,都无所谓,现在就不同了。林娜不得不以别样的目光去审视他。有人说女人在观察男人的时候总是带着性感的成份,此时林娜就带着这样的成份,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难道他一点也记不得前天晚上的事了吗?看来真是这样,墙上那个酷似林娜的女人也没改变江科的神态,也没阻止他那浅薄的笑声。林娜感到特别的失落。

  高文典的话不多,却有力量。江科从不驳斥高文典,因为江科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判断和见解,这一点林娜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显然那只是一个错误,鬼使神差导致了一念之差,一念之差导致了那个错误。既然江科似乎完全忘记了那天的事,林娜也决定把它当成一个荒唐的梦好了。她不再主动给江科夫妇打电话,由于对某种潜在危险的惧怕,她很长时间里都没有感到寂寞,可是,高文典加班的时间越来越多,已经连续三个星期没回来过周末了。

  到了又一个星期五的下午,林娜打电话问高文典:“不可能又加班吧?”

  “不会了,我想不会了。”高文典说:“下了班我就回来。”

  林娜松了一口气,在此之前她已到了崩溃的边缘,被江科埋藏了的那一夜,这些天又疯狂地折磨着她,包括那些当时没在意的细节,都像从冬眠中苏醒过来的小兽,抓得她的心发慌。

  她有些不敢面对外面的世界,总是严严实实地拉上窗帘,不知不觉中,窗帘上透露出的亮光呈现出单一的红色,林娜知道那不是灯光了。她看了看表,差一刻钟就到八点,高文典下班回来就该到家了。被寂寞困住的人都有一种特异功能,能凭直觉感知心里想着的人或事,林娜没有发现高文典快到家门的任何迹象,把电话打到高文典的办公室,没人接,又打高文典的手机,手机也是关机。

  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高文典没回来。

  又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林娜再次拿起电话,高文典的手机照样关机。“你什么时候需要,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这是江科对她说过的话。林娜想忘记这句话,然而这句话像卡住不走的歌带,一遍一遍地重复。终于,她在心里痛苦地呐喊了一声:“高文典这就不能怪我了……”

  易小兰恰巧又不在家。

  还是那么疯狂。林娜渴望这种疯狂,哪怕自己身体不需要,她的灵魂也需要一种不洁的疯狂给予她一些安慰和补偿。

  完事后江科希望她能陪他到天明,林娜不出声,带着厌恶的神情快速地穿着衣裙。虽然最后说出那个意思来的是江科,可电话是林娜先打过来的,归根结底还是林娜主动的,这让她觉得自己失去了尊严。再快乐愉悦的事情,如果以失去尊严为代价,那快乐愉快也是欺骗。

  林娜回到家的时候,高文典已经回来了,躺在床上睡觉。高文典是否睡着,林娜不想弄明白。她突然觉得自己和高文典之间是一种多么凄凉的结合。

  林娜已经不大在乎高文典是否加班了,让她感到奇怪而又欣慰的是,每一次高文典加班,易小兰也总是不在家里,如果易小兰在家,即使江科愿意带着她去旅馆,林娜也是不会同意的。在林娜看来,去旅馆里偷情是下贱的。

  一天林娜急着要离开时,江科紧紧地搂住她的胸部,不让她穿衣服,在一起的次数多了以后,林娜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厌恶江科了,但她认为自己怎么可以把易小兰的床榻占据一个整夜?自己可以背叛丈夫一时,怎么能背叛他一个通宵?她让江科把手松开,江科却涎着脸越搂越紧。林娜恼了,冷冷地说:“不要太过份了。”江科从来就不是那种惧怕恶言恶语的人,他不仅用手搂住林娜,还用嘴去咬住林娜的乳头,林娜给了他一个耳光,江科吃惊地松了手,不解地看着林娜,目光里隐隐地含着怒气。

  林娜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在江科还未发作之前,忙陪着笑脸说:“打痛了?”

  江科也笑了,把林娜光光的手臂颠了几下说:“比我的手臂还重,打不痛人?”

  林娜斜眼看了一下他那鸡肋似的胸骨,有些恶心。

  江科却又一次抱住了她,粗鲁地说:“我并不是要弄你一晚上,而是有好消息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

  “我跟文典他们院长是两代人的交情了,以前我没说出来,是怕事情办不成弄得几头不好看,现在我告诉你,是因为已经有八九成的把握了。半个月前,为把文典正式调过来的事,我专门把杨院长请到酒楼,杨院长说我的事就是他的事,再说文典的医术也好,他一定放在心上,而且已经在努力。今天,不,应该是昨天晚上,在你给我来电话之前杨院长来了电话,说文典的事已经胜利在望了。你说这算不算好消息?”

林娜怔住,好一阵才恍恍惚惚地说:“该怎么谢你呢?”

  江科哈哈一笑,一把将林娜推倒,又爬了上去……

  林娜的心凉透了,如果高文典真的调过来了,自己岂不就一辈子要跟身边这个粗俗的男人偷情了吗?

  半个月后的一个星期六,高文典例外地没加班,他主动提出带林娜去江边走走。来南方这么长时间,除了市区的几家公园,他们还哪里也没去过。

  “请易小兰和江科吗?”林娜问。

  “不了。”高文典似乎不乐意地说,“各人有各人的事情。”

  与到其他任何地方一样,高文典和林娜相得益彰的美貌总是吸引着众多的目光。在江边,一对意大利夫妇还要求让他们十岁的女儿跟高文典合了影。

  中午,林娜和高文典在一家小吃部里就餐。竹桌竹椅设在江边,碧蓝的江水滔滔有声,林娜仿佛看到了自己纯洁的过去,以及她跟高文典以前滋润而饱满的婚姻生活。她像少女一般似有关不住的快乐,自始自终灿烂地微笑着。

  晚上回到家里,两人都毫无倦意,林娜是因为找到了丢失已久的感觉,而高文典是因为想起了几天前与易小兰的那次幽会。

  那次易小兰对他说:“文典,杨院长已经把关节打通了,再过些日子,医院出了调令,你就可以办调动手续了。”

  “这事太感谢你和江科了。”高文典说。

  易小兰缩了缩了肩,吃吃一笑:“我也要感谢一个人。”

  高文典不明白她的意思,易小兰翘着嘴角说:“感谢林娜呀,她把你这么好的男人带给了我,不谢她谢谁?”

  高文典的心里像针扎一样剌痛。这么长时间他第一次为自己的妻子感到疼痛。

  “等你调过来了,我跟林娜换,你跟江科换,名正言顺地过我们的快乐生活。”易小兰随即补充道,“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高文典如遭雷击,他可从来没这么想过。他虽然摄取着新鲜剌激的生活,但却不愿意让自己已经拥有的幸福受到威胁。

  洗罢澡上床睡下之后,高文典心事重重地对林娜说:“娜娜,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

  林娜暗暗担心,不发一言地等待着。

  “我觉得南方对我们不合适。”

  “你是说——”林娜肘部一撑,托起面颊。

  高文典叹了一口气说:“不知道为啥,我越来越不喜欢这里,已经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

  林娜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激动,声音颤抖地说:“如果人家把你正式调过来呢?”

  “也不想……”

  “你不是说要给儿子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吗?”

  “环境毕竟不是起决定性作用的。我生长在小山村,闭塞得只能听见鸡鸣狗吠,不也照样子读了名牌大学?”

  林娜猛地扑到高文典的怀里,痛哭道:“文典,我早就这么想了,我们回西北去吧,以前那种日子多好啊……”

  她就像一支被江科点燃了的蜡烛,没有外力不会自动熄灭,而她是多么希望能够熄灭。

  

  江科和易小兰到火车站给高文典夫妇送行。

  高文典只是淡淡地握了一下江科和易小兰的手,就上车去了。

  林娜正要跟上去,易小兰叫住了她,把她拉到离江科几十米远的地方后才说:“林娜,你们到南方来,怎么说呢,不论对我们两个女人还有对他们两个男人,都各有所得,也各有所失。你跟江科的事情我知道,高文典不知道,我跟高文典的事江科知道,你不知道,现在一切都已结束了,我祝你幸福。”

  林娜猛然间醒悟了为什么高文典加班的时候易小兰为何也总有事不在家里。她觉得眼前发黑,没有去握易小兰伸出来的手,而是仓皇失措地向车厢走去。

  易小兰说他们各有所得各有所失,但林娜不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更不知道回到西北后自己跟高文典还能否回到从前的那种和谐与幸福?

  【责任编辑 孙桂芳sunguifang1964@so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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