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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有亮，张木匠就开始干活了。小区的人们大都还在酣睡，他只能做些没有太大响动的活计。虽说太阳还没有出来发威，但毕竟是在地下室，不一会，满身满脸都吐出汗粒，喘息也重了些，但他却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工具。
张木匠是为了凑足儿子的学费进城打工的。他的活精细、实在，该用榫铆的地方绝不用钉子，该上两层漆的地方绝不上一层。时间不长，张木匠便在这个小区有了口碑。刘教授是让他来做书橱的，每天管吃管住外加50元工钱。刘教授的夫人已经退休，每天都到地下室看他干活。张木匠是实在人，人前人后干活都是一样地卖力气，教授夫人并非怕他偷懒，只是饶有兴趣地看他干活，顺便搭把手，帮下忙。
休息的时候，两个人便唠家常。张木匠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基本上是有问才答。只有说到儿子，他的话才会多起来，双眼里也有了神采。他说儿子今年考上了大学，再过几天就该入学了，但还差三千元学费没有着落。说到这里，他叹口气。家里该卖的都卖了，亲戚朋友能借的也都借过了，他如今只能叹气了。教授夫人劝他：“不要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张木匠依旧是叹气，弄得教授夫人的表情好像吃了不熟的苦瓜。
书橱快完工的这天，教授亲自到地下室来了，看过张木匠的劳动成果，教授频频点头。忽然，他让张木匠赶紧停手，然后，拿过张木匠手中的墨斗认真地看了起来。边看边问它的来历。张木匠说是自己家祖传的，和先辈的木匠手艺一起传到他手中的。教授说：“墨斗上雕刻的是龙纹，只有皇宫御用木匠的墨斗才能雕这种花纹，你的祖上肯定进过皇宫，说不定这墨斗还是皇帝赐给的。”
张木匠瞪大了眼睛，他迟愣着说不出话来。教授对墨斗已是爱不释手，说他喜欢收藏古董，愿意以三千块钱的价格买下这只墨斗。
张木匠带着三千块钱回了家，儿子的学费终于凑足了，一家人欢天喜地。送走儿子，媳妇才问钱的来源。张木匠如实说了，媳妇听后便灰了脸，用手指直戳他的头：“瘟猪，那墨斗卖贱哩！”张木匠说：“一个旧物件，不镶金不包银的，有什么稀罕？”媳妇说：“春上二蛋淘井，捞上来那个破瓷壶可是镶金包银的？底上的字大伙都不认识，可被城里人花好几千买走了。”媳妇数落完了，就让张木匠去找教授讨回来。张木匠死活不肯，媳妇只好亲自出马。三千块钱已经被儿子带走了，她连夜到娘家去借。娘家原本说一分也拿不出了，听了墨斗的事，很爽快地又掏了钱。
媳妇进城后按地址很容易找到了刘教授家。进门后，媳妇将三千块钱放到茶几上，理直气壮地把来意说了。刘教授和夫人脸色都不好看，推说墨斗送人了。媳妇冷笑着说自己可不像老伴那般容易哄。教授和夫人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对视一眼，只好带她去取。
墨斗果然送了人，在小区锅炉房的角落里，和一堆杂七杂八的工具胡乱堆在一起。媳妇拿了墨斗直奔市里的古董商店，但连找了好几家，都是一种结论：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物件，根本不能算古董，顶多值个二三十块钱。
媳妇一下子没了精神，回到家后像被抽去了皮骨，问张木匠：“明明刻的是龙纹，咋就不是件古董呢？”张木匠却显得很平静，说：“忘了告诉你，那龙纹其实是我闲着没事时刻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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