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那棵胡杨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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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07年

谢志强,1954年6月出生于浙江,曾在新疆生活过20年。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理事,宁波市作家协会副主席,郑州市小小说学会副会长,余姚市文联副主席。迄今已在国内外发表1000余篇小小说,近300万字。其中300余篇为《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中国文学》、《读者》、《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等数十种选刊和选本所选载;80余次获国家,省级以上文学奖;部分作品被译介到国外,并人选国外大学教材,入选国内中、小学语文教材和改编为电视剧。已出版《其实我也这么想》、《秘密武器》、《谢志强小小说》、《影子之战》、《谢志强魔幻小小说选》、《小小说讲稿》、《大名鼎鼎的越狱犯哈雷》等十部小小说理论和作品专著。

  

  一天,他忽然起念,要去寻找倒映在井中的那棵胡杨树。

  他家处在沙漠里,仅仅是房前屋后就栽着数十株钻天杨、柳树,门前的葡萄藤,倒是给夏日带来一棚阴凉。除此之外,四周包围着沙漠,沙漠无边无垠,并无胡杨树的影子。只是,院中的一口井水里,却清晰地映出一棵枝叶茂盛的胡杨树,而且十分粗壮,好像胡杨树就在井旁。

  奇怪的是,一年四季,再旱再冻,井水不减不溢,始终保持着那个水位。有时,俯耳听,井里传来林涛之声,那是风吹过一片树林的喧响,很有气势、很有规模。逢了严冬,井中树叶脱去,偶尔还白雪盈枝。井水冬暖夏凉,清澈甘甜。他和妻子,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不曾患过病。

  他时常想,那棵胡杨树和沙漠里这个家有什么关系。他决计去寻找那棵胡杨树。

  太阳东升西沉,他认定一个方向,骑着骆驼穿行在巨浪般的沙丘之间。大概骆驼对水源对绿洲有着敏感的嗅觉,那天,他终于望见了一抹绿。

  绿在拉长、加厚。他的脑子固执地寻找一棵胡杨树,那里一定有一棵孤独的胡杨树。他走进胡杨林的时候,他还是欣喜无比,他没料到有这么一片胡杨林,而且,没有人迹。他知道,一棵胡杨树有着庞大的根系,凭着根须,繁生着无数胡杨树,像是时间的水波,胡杨林在沙地里扩展、冒出,一波一波的。但是,倒映在井水里的那棵胡杨树很孤独,类似他一家,远离人群和绿洲。

  胡杨林比他想像的还要辽阔。他歇息时,想念起妻子和孩子,他甚至怀疑自己,一时冲动,竟跑出这么远。那棵胡杨树简直如同长在井中,它可能是一个幻影,根本不存在这么一棵独立的胡杨树。凭树身,它附近也该有稍小的树群,就像他有孩子。

  他将妻子给他的那个荷包挂在他歇息的胡杨树树枝上,红红的一点,像是结了个果实,很显眼,绿叶衬着那一点红。毕竟到过这片胡杨林了,携带的水不允许他再逗留、寻觅。算是了却了一个心愿,他想。

  返回,骆驼似乎知晓他的心情,步履很快。他随着骆驼的步履,一摇一晃,甚至打了瞌睡。中途,两次夜宿沙丘。

  回到家妻子、孩子欢欣无比,仿佛久别数年。妻子告诉他:那个荷包咋出现在井中的树枝上了?

  他疑疑惑惑地去瞧,果然。他说:难道我靠着歇息的树就是我要寻找的那棵胡杨树?!

  回想起那棵胡杨树的形状,确实跟井中的胡杨树相仿。当时,他一根筋去想找独立的一棵树,却料不到它就在森林里。不过,井中怎么单单地映出一棵树而不是一片树呢?何况,那么遥远,倒映入小小的井中,不可思议。毕竟无意中找到了那棵胡杨树,多么运气。

  晚上,他听着风吹沙流的声音。他想着沙漠、森林。他想到途中捧起沙子,沙粒在他的手缝间,水一般回到沙漠。一棵树在森林里,一粒沙在沙漠里,他琢磨不出它们之间的区别和关系。是那棵胡杨树省略了森林的背景出现在他家的井中,却给他造成了错觉。

  入冬,井中的胡杨树,叶片由绿转黄,又脱落了——是消失,因为,水中并没有叶片的沉浮。但是,那个荷包还挂在枝头,像是成熟的红苹果,很可爱。他便去想原始胡杨林中的那棵粗壮的胡杨树,他还想到身边渐渐长大的两个孩子。

  

  责任编辑 徐曦 xuxi1133@so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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