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异乡的夜里勾肩搭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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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08年

周海亮作品连载《情感炸弹》之

  在异乡的夜里勾肩搭背(上)

  

  淡蓝色的灯光浮在酒店大厅的地毯上,沙发上,茶几上,楼梯扶手上,浮在郁郁葱葱的塑料芭蕉树和塑料常青藤上,好像均匀涂抹上去一层浅浅的油脂,让虚假的更加虚假,真实的更加真实。其时,三男三女挤坐于大厅一角的沙发,一边喝着茶,一边聊着天。

  茶是浓茶,是西双特意从家里带过来的醒酒茶。刚才的饭桌上热闹非凡,但是又似乎仅仅剩下了热闹。大家端着酒杯碰来碰去,把酒慷慨地抖上桌子或者洒进盘子,嘴里嚷着干干干,酒杯凑近嘴唇,滋溜一声响,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迅速和优雅。可那嘴唇还是干的,就像打了小巧的雨伞。

  朱穆对喝茶没有丝毫兴趣。他建议找个地方继续喝酒。西双说别喝了刚才喝得不少了。人嘛,别管男人女人,过了三十周岁,就得学会养生。酒能酿成多少祸害啊!脂肪肝,酒精肝,肝硬化,高血压,肥胖,动脉硬化,女人的全面衰老,男人的不坚不举,对不对?

  他去总台讨一副扑克牌,说大家玩牌吧!玩玩牌聊聊天,就该睡觉了。朱穆乜西双一眼,说,猪。西双问你说什么?朱穆说,说你猪。西双一边啪啪啪地洗牌一边说你现在伤害的不是我,而是一个团结亲密的集体……想玩牌的请举手。罗衫、桂林、北黛就举起手。

  西双再说那谁想出去喝酒?朱穆和香格一起振臂高呼。西双说有理不在胳膊长。四比二,玩牌!朱穆站起来拽了香格的胳膊,说那我们就兵分两路,你们玩牌,我和美女出去醉酒。西双噗嗤一声笑,说,早看出你们眉来眼去没好事,是不是想在这样美好的夜晚勾搭成奸?要不要来张绯闻照?

  朱穆就顺势揽了香格的肩膀,又把头歪过去,咧开大嘴做幸福状。西双从腰包里掏出照像机就是一咔嚓,六个人一起哈哈大笑。

  朱穆和香格步出酒店,沿一条卵石小径走向岛的深处。岛叫竹叶岛,狭窄细长,如一片竹叶飘浮在湖中央。岛上多竹,多石凳石椅,多凉亭和随处攀爬的牵牛花。他们是在七天前住上这个小岛的,说是公司业务骨干培训,其实跟玩一回事。

  二十个来自全国各地的公司,七十多号形状各异性情各异的男男女女,如蝗虫般占居着整个小岛和岛上惟一一家酒店的大部分客房。培训在今天中午结束,吃罢告别宴,蝗虫们即刻散去,只留下最后六只。

  六只蝗虫分属两个公司,两个公司所在小城的班机都不太方便。所以只能等到明天。明天,朱穆和桂林一起,香格、西双、罗衫和北黛一起,将分别返回他们工作和生活的小城。两个小城之间隔着三个省,相距几千里之遥。

  月光清冷,竹叶轻荡,小虫的低啾让夜晚更加幽静深邃;又从湖水里升起远方城市的灯火,那些灯火簇拥成团,绚烂如花,正暗自盛开着,却被湖水轻轻撕扯,即刻间千丝万缕;又似乎飘起雾气,小岛慢慢湿润和朦胧,一切洇渍其中,如一幅缓缓展开的水墨画;又从某处传来《绿岛之夜》的曲子,断断续续如同美人的低吟浅唱,小岛更显温婉可人如梦如幻。

  朱穆问香格,你冷不冷?未及回答,便脱下外套为她披上,顺势第二次揽了她的香肩。香格笑着说真要勾肩搭背?朱穆说如果你反对现在我就收回咸猪手。月光下的朱穆只穿一件白色背心,雄纠纠气昂昂的样子很是滑稽。香格于是善解人意地向他靠靠。她说不嫌累你就搂着吧!搂着,我们都暖和一些。

  岛上只有一间酒吧,不大的杏黄色空间里满塞了六张桌子。朱穆要了一瓶长城干红、一碟开心果、一碟鸭梨脯和一杯冰块,两个人端起酒杯,晃一晃,碰一碰,谁也没说话,仰起脖子就干。朱穆说这他娘的才叫喝酒。香格说对,这他娘的才叫喝酒。朱穆说再来一杯?香格说当然。就又干掉一杯。手中空杯未及放下,电话就在旁边呜哇呜哇地叫起来。

  是香格的丈夫打来的,问她现在在哪里,香格说在岛上啊!接着问在岛上哪里?香格看看朱穆,眨眨她细长美丽的眼睛,说在房间里啊!接着问和谁在房间里?香格说一个男的,说了你也不认识。啪,手机合上盖,像打了丈夫一巴掌。

  一会儿她丈夫再打来,粗着嗓子问你搞什么名堂?香格坐正,冲电话娇滴滴地说,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正在忙于勾肩搭背,请您稍后再拨,谢谢。说完关机,喝一口酒,却咽不下,香腮鼓起很高。突然她噗一声笑了,将那口酒全部喷上朱穆的脸。

  香格说他可真烦呐!电话关怀个没完没了。不过才七天时间,七天不打电话能出人命?再说红杏真要出墙,岂是一个电话就能拉回来的?朱穆说那是那是,说不定等电话追来,早成杏罐头了。这才发觉自己好像真喝多了,不但笑起来腮帮子发硬,声音也变得拖泥带水混浊不清。

  香格说奇怪,今天怎么没见你和娇妻卿卿我我?朱穆这才发现手机不见了。忙用香格的电话拨打自己的号码,还好,接起电话的人是西双。西双告诉他手机掉沙发缝里了,限你十分钟之内赶回来取,否则出了事可别怨我们。

  朱穆站起来就要往外走,香格一把薅住他说,能出什么事呢?朱穆说什么事都能出!桂林说不定会用它给我的女同事发黄色短信,还有可能指使罗衫给我老婆打电话,说我走的时候把手机落到她的床上,说我和她早已经颠龙覆凤欲罢不能,你就成全我俩和朱穆离了吧!

  香格吐吐小舌头说不会这么夸张吧?我一直以为他们都是农民……朱穆说农民?这可是一群人精啊!再说他们开玩笑还替你考虑后果?

  他们回到酒店的时候,四个人还在打牌。是一种叫做“手把一”的游戏,罗衫面前已经堆起一小摞零钞。见到朱穆,他们稍微一愣,然后一起暴笑起来。朱穆的外套仍然披在香格身上,香格披着它就像杀手披着一件风衣。

  西双问这么快?朱穆问什么这么快?西双又说这么快可愉快?朱穆说愉快愉快,快把手机还我。西双说不过落了手机,还至于不穿衣服就跑回来?朱穆说你慢慢浮想联翩,先把手机还我。西双说你看我像藏你手机的样子吗?

  朱穆就把目光依次从四个人脸上扫过去再扫回来再扫过去,最后定格上罗衫的脸。罗衫说公子看小娘子做甚?朱穆说少啰嗦快交出来。罗衫笑,极痛快地从那一堆零钞里扒出手机。朱穆刚要把手机揣进裤兜,却听见罗衫说,你老婆的声音挺好听的。

  哦?朱穆扬扬眉毛,像梦露还是章子怡?却急忙翻看拔打记录。

  说不定我会把记录删掉。罗衫乐不可支。

  果然,拨打记录里见不到一个号码。朱穆心里咣当一声响。

  你不妨打个电话核实一下。罗衫低头瞄着手牌,思考片刻后,拆开一对Q。

  你以为我是个容易上当的人吗?朱穆看着罗衫。

  那就静候后院起火。罗衫说着,肩膀就抖动起来。她唧唧唧唧偷笑个不停,两个小毛桃似的乳房在衣襟里上蹿下跳。

  朱穆绕过茶几,站到罗衫身后。他大声说罗衫刚拆了一对Q,手里还有一张小王和一条炸弹。罗衫急忙捂住牌,回头狠狠地横朱穆一眼。朱穆哈哈大笑,对香格说,不理这群鸟人,咱俩继续勾肩搭背去。

  怕不仅仅是勾肩搭背吧?桂林插话道。

  那就不劳你们费心了……总之的确像你们说的那样,非常愉快。朱穆借酒发疯,撑开臂弯,静候香格。香格非常配合地把一只手插进去,昂首又挺胸,两个人以一种招摇过市的姿势往外走。

  别动!回头!西双喊。闪光灯闪过,又一张绯闻照横空出世。

  返回酒吧,才知酒吧即将打烊。两个人只好从吧台买了两瓶葡萄酒,每人手攥一瓶,一边沿环岛甬道散步一边对着瓶口海饮。岛上雾气更浓,白晃晃的月光有了渍上暄纸的毛茸茸的模糊轮廓,两个人的脚步将紧贴地面的黏稠灰色的雾气蹚开一条转瞬即逝的沟渠。

  突然香格脱下披在身上的朱穆的外套,说,还是你穿上吧,别感冒。朱穆听话地接过来,却又一次为香格披上。他第三次揽了香格的肩,说,这样暖和一些吧。又挤挤眼睛说,这样才有勾肩搭背的样子。

香格说给你老婆打个电话吧!

  朱穆说不打。

  香格说倒不是怕西双罗衫他们乱开玩笑,而是你应该给她打个电话……记得每天晚上你们都要熬电话粥的。

  朱穆说今天不熬粥。

  香格说理由?

  朱穆想了想,说,还真没有理由……所以还是打吧。

  拨通家里电话,只简单问了两句好,妻子就呜呜地哭起来。朱穆心里又是咣当一声响,想罗衫那个小狐狸精真开了不计后果的玩笑?就试探着问妻子哭什么。妻子说我想你了我想死你了。

  朱穆轻抚胸口,咧着嘴苦笑。妻子又说再过半个小时你不打电话回来,我就要胡思乱想了。朱穆说难道你不能给我打过来?你胡思乱想什么?妻子说昨天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都是我打过去的,难道你就不能主动打回来一次……还胡思乱想什么?你一个人在外面,在岛上,身边美女如云,你又风流成性,你说我胡思乱想什么?

  朱穆继续咧着嘴苦笑。妻子撒娇说亲我一下。朱穆说旁边有人呢。妻子说有人怕什么?我是你老婆又不是你情人。朱穆说真要是情人我才舍不得不打电话呢。他突然变得如孩子般顽皮,说你等一下,然后示意香格把脸凑过来。

  香格不知有诈,粉腮微微前倾,朱穆就顺势啄了她的小嫩脸,又从嘴里发出夸张的“啵”一声响。他一边躲闪着香格的花拳绣腿一边问妻子,是不是劲大味足肥而不腻?妻子感激地对他说,老公你对我真好。

  他们慢慢地散着步闲散地聊着天,不觉已绕岛一周。朱穆看看灯火通明的酒店大厅,说我们回去看看那四个家伙是不是还在玩牌?顺便捉弄他们一下,说警察要来抓赌啦!香格说他们才不会上当,西双和罗衫沾上毛就是猴精。

  朱穆说难道你就忍心看我穿件小背心在岛上晃?香格说也好,你回房间取件衣服,我再买上两瓶酒,咱们喝到明天早晨五点算了。你不是要在明天早上五点起床吗?五点起床会不会耽误你坐飞机?朱穆说倒不会耽误坐飞机,不过照这样喝,就怕我在飞机上一觉醒来,见机场写着七个热情洋溢的大字:欢迎您到纽约来!

  说话间两个人进了大厅,却找不到西双他们。茶几上散着没来得及收拾的扑克牌,纸杯里的茶还在袅袅地冒着热气。问大堂值班经理,答他们好像出去了,又好像回房间去了。朱穆朝香格摊开手,说,看来调戏不成了。

  香格指指大厅角落的一个小柜台,说不管他们,我再去买两瓶红酒,咱俩接着喝。朱穆问回房间里喝还是出去喝?香格说当然出去喝——房间是用来睡觉的。朱穆说好咧我的美女,一个人钻进了电梯。

  朱穆住506房间,右手边的508房间住着西双,再往右的510房间住着罗衫。他的左手边504房间住着桂林,再往左的502房间住着香格和北黛。标准间本来都住着两个人,可是中午时蝗虫们纷纷撤离,所以今夜只有香格和北黛还同住着一个房间。

  走廊里大灯已熄,壁灯将狭长的走廊映出淡黄色温暖的调子,楼层服务员倚靠着一个小吧台,饶有兴趣地瞟着摇摇晃晃的朱穆。朱穆去房间加了一件外套,出来时问楼层服务员,这几个房间里现在有人吗?

  对方问你有事?朱穆说刚才我在大厅里拣到朋友的东西,想问问他们谁丢的。对方就告诉他现在只有508有两个人。朱穆问508有哪两个人?对方说男的已经在那个房间住了六天,女的就是510那个皮肤很白腰很细的女人。朱穆问他们在里面干什么?对方说我哪知道?喝茶聊天吧!

  

  朱穆问你肯定是他们俩?对方说肯定,我一直待在这里,眼睛都没眨一下。朱穆说那你可真可恶。对方问什么可恶?朱穆笑着说,你这不等于强闹洞房嘛!

  朱穆满脸坏笑地回房间给508打电话,电话里传出西双的声音,喂?朱穆捏了嗓子学着青衣的声音说请问先生需不需要按摩?西双说去你奶奶的朱穆!电话就挂断了。朱穆再一次走出房间,要求楼层服务员打开508的房门,对方的小脸立刻吓白了,她说这可万万不行……再说客人可能会在里面反锁。

  朱穆说那你就敲门,用脚踹也行,你就说警察要查房。对方说先生别开玩笑,这里可是三星级……朱穆问你到底踹不踹?对方说先生你就饶了我吧,找个工作不容易,现在我还是临时工……朱穆说不踹是吧?那我可亲自踹了啊!却弓起手指,笃笃笃很绅士地敲门。

  敲半天,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就再敲,手指变掌,声音变成了啪啪啪。还是没有声音。继续敲,掌变拳头,咚咚咚。坚持不懈。似乎要拆掉整栋酒店。门终于极不情愿地打开一条缝隙,露出西双气喘吁吁的一张瘦脸。

  朱穆冲西双行一个礼,说警察查房,请先生给予配合。西双说你是不是吃了伟哥这么兴奋?朱穆说少啰嗦快出示你的身份证!西双说我出示个屁!朱穆说那我会每隔五分钟过来敲一次门。西双盯朱穆看半天,说,算我求你,别闹了兄弟。

  朱穆继续板着脸说那么请问你愉快吗?西双说托您的福很愉快。朱穆说我是问你身后的那位小姐愉快吗?罗衫的声音就从西双背后响起来,托您的福,非常愉快。朱穆立刻暴笑不止。他说搞不准谁家后院起火呢!转身就走,又回头,冲门缝里的一指瘦脸说,限你在十分钟之内发短信求我,态度要诚恳。

  玩笑怎么开都行,但朱穆能做什么呢?真要被罗衫的男友闻到一点风声,朱穆想,他还得和西双和罗衫和桂林和北黛和香格他们一起编造天衣无缝的瞎话欺骗这个无辜的人。这样想着朱穆就陡增郁结惆怅,舌头顶着腮帮,眉毛拉成八字,身体的摇晃幅度也越来越大。候在大厅的香格问他,真喝多了?朱穆说废话你没多?香格要不别喝了?朱穆说喝!为什么不喝?就他娘喝到早晨五点!

  香格在大厅柜台买好了葡萄酒,两个人每人拎着一瓶,相互搀扶着沿甬道毫无目的地乱逛。朱穆说我们就像二战时期的两名苏联红军,我叫朱穆妥耶夫斯基,你叫香格尼科娃,我们粮尽弹绝只剩两瓶珍贵的伏特加。前方不远处潜伏着四名凶残的德国士兵,一个叫西双宾德,一个叫罗衫普林茨,一个叫桂林克洛兹,一个叫北黛弗林斯,他们全是身经百战的上等兵,他们全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香格这时被冻出清稀的鼻涕,她毫不客气地用披在身上的朱穆的外套去擦。朱穆说突围已经无望,今夜将是我们留在世上的最后时间,所以香格尼科娃同志,让我们尽情豪饮,尽情高歌,尽情狂欢,尽情挤眉弄眼和勾肩搭背吧!香格再擤一把鼻涕,身子主动靠上来,笑声开始变得放肆。就在这时,他们发现身后多出一位尾随者。

  是朱穆先发现的。他偷偷告诉香格,后面有个黑衣人跟着我们,他猫着腰,长着红牙绿脚趾盖……香格娇笑立顿,花容尽失。

  她紧闭双眼,身子跌缩进朱穆的怀抱。朱穆第四次揽紧她的肩膀,说不用怕香格尼科娃同志,跟着我们的好像是个驼背老头。香格仍然不敢看,身子越缩越小越缩越软。朱穆说好像那老头也没带武器,只在手里拤一根烧火棍。香格仍然不说话,却偷偷睁开眼睛,近距离看着朱穆血脉贲张的鼻孔。

  朱穆接着说这老头好像是甬道清洁工,开会时还给我们打扫过会场垃圾……香格飞快地朝后面看一眼,就笑了。她使劲捶朱穆一拳,咯咯咯的笑声又响起来。朱穆说战场上不能打情骂俏香格尼科娃同志。他揽着香格的肩膀,突然加快了腿步。

  他们加快脚步,尾随的老人也加快脚步。他们停下,老人的脚步马上变得缓慢。似乎他真是冲朱穆和香格来的,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能感觉出来隐藏在表情后面的敬业和认真。

  朱穆说,跑!看他追不追?就牵了香格的手小跑起来。他们小跑,老人就得大跑,老胳膊老腿甩动着,每一步都蹿起很高。可是他不出声,只闷着头往前冲,就像一只追赶猎物的老朽的豹子。看老人被甩得远了,两个人就停下来等着并抓紧时间往喉咙里灌一口酒,待老人靠近,朱穆再下达命令,拖死他!就再跑。

  香格把朱穆宽大的外套下襟对扎起来,露出光洁平滑的小腹和紧绷着牛仔裤的浑圆上翘的屁股。她的高跟鞋嗒嗒嗒嗒地敲打着静谧的岛上之夜,清脆悦耳,节奏感十足。她跑起来飞快,青春健硕动力十足,如同一只穿过光隙的小马驹,朱穆可以闻见她身体深处散发出来的汗味。

  那气味不酸不甜,不香不咸,却是发酵后的感觉。它不浓烈,不醇厚,又不能忽略,它丝丝缕缕,飘飘渺渺,缠缠绵绵,持久不断,闻起来令人心醉。终于他们跑累了也跑烦了,就停下来寻一个石凳坐下,静静地候着不知搞什么名堂的古怪老人。

  朱穆仍然牵着香格的手,那只手小巧滚烫,在他的手心里蹦跳不止。石凳很凉很短,三面围绕着手腕粗密密麻麻的竹子。竹杆挺直,竹叶嘈杂,水银般的月光在竹叶上流淌跳跃,又滑下来,跌落朱穆和香格的身旁。一滴露水恰好滴进香格的脖颈,香格缩起脑袋,说,好凉。

  老人在距离他们不远处停下了奔跑,他虎着脸,慢慢走到两个人的身边。他的五官被皱纹挤得失去了位置,他的鼻孔里发出骡子般浓重的喘息。他问你们跑什么?朱穆反问你追我们干什么?老人说这岛上夜里不是很安全所以我得弄清你们的身份,我是治安协管。

  

  

   【责任编辑 徐 曦 xuxi1133@so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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