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才

狗看起来跟其它狗没什么两样，可事实上不是的，光一个狗窝就用了两万左右。所以，狗的丢失不是一件小事。

　　门卫换了新人。狗窝还是空着。

　　“晚上五点半后到会议室开会，不许迟到不许缺席。”办公室小朱打来电话。

　　财务科里一下子热闹起来了，一个个纷纷打电话通知家里。

　　也就我们公司，每次开会都放在下班后，而且一开，没二三个钟头是开不下来的。

　　五点半时总经理出场了。大家都扭头向她行注目礼。她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左右扫了好几个来回，扫得人脸上辣辣生疼。

　　“都到了吗？数数。”

　　“市场部陈经理打电话回来说，车子堵在高架上。”办公室小朱解释道。

　　“说好不要缺席不要缺席，总有人会屙屎屙尿地找借口，出纳呢，记下来，扣两百元。”

　　“记着了”。出纳在哪一个地方应着。

　　会议开始了，说着说着就说到狗上去了，这完全在大家意料之中。

　　狗的事应归到人事部门，人事经理老赵早意识到了，所以一说到狗，赵经理便作了很详尽的处理意见和方案。说得口若悬河口吐白沫。

　　总经理很沉痛地说：“十三年了，公司的员工像走马灯似的来来去去，去去来来。试问，你们哪一个是跟了公司十三年的，狗是。”

　　说得我鼻子怪酸的，想不到总经理的心肠其实也是很软的。

　　本来对狗的丢失以及对门卫的被辞还幸灾乐祸的我，一时为自己感到羞愧起来。

　　要说狗的丢失，最得利的就是我们财务科了。

　　食堂小，吃饭是分两拨的，说是两拨，其实是三拨，还有狗。

　　先是工人，再是我们行政。狗是提前还是挪后，没明确规定过。门卫有时在工人吃饭前去给狗打饭，有时在工人吃饭时。

　　食堂的师傅抠门，很少有饭余下来的时候，因为是承包的。

　　财务科总是最后去吃。常常到了食堂不是饭没了就是菜没了。而少的那几份恰恰是被狗先占用了。

　　门卫吃饭时是拎着一只空的小铅桶去的，然后是拎着满的回的。那一小铅桶就能顶十个人吃。

　　每次吃不到饭，我们便气不打一处，一两个骨气比较冲一点的，当下就一撸袖子，娘的，人不如狗，不干了，还就真不干了。

　　干下去的便迁怒于狗。“天杀的，弄两个毒馒头给它吃。”说归说，但毒馒头也不是好弄的。

　　狗的问题算过去了，接下去便是门卫的问题。

　　总经理对新门卫相当来气，说新门卫像根木头桩子，不活络，换人。

　　人事经理马上“是是是”地应和着：“换人，马上从网上招。”

　　“招什么招。你们都是从网上招来的。来之前都说个个是人才。招来了，什么屁人才，狗才都不如。你们问问自己，你们是人才吗？”

　　“不是人才，不是人才”。老赵的头像鸡啄米似的。

　　其实老赵也怪可怜的。看到他的可怜样，想想平时让冷不丁地在臂膊上捏一把、腰眼里戳一下也觉得可原谅了。

　　“这样吧，我来挑一个。”

　　“好好好，挑一个。”

　　总经理叫了一个人的名字，是储运部的。我想总经理好眼力。那个小伙子买相不错，做事踏实，不多讲闲话。门卫就需要那样的人。

　　“你，明天开始到门房去！”

　　“不去！”

　　我们都屏住了呼吸，我们知道暴风雨马上要来了。

　　“你再说一遍，给我再说一遍”，总经理把台子猛劲一拍，旁边的小朱从凳子上跳了跳，老赵也给震得肩头骨怂了两下。好在我离得远。

　　“不去！”又清楚地又说了一遍。

　　“全公司就数你牛，出出进进，碰着面从来没叫过我一声。”

　　“你给我滚，现在就滚。”

　　他二话没说就转向门口处了。

　　总经理余怒末消，说：“给我招，招10个，我就不信10个里挑不出一个好的。寻只狗寻不回来，招个人还不容易，到新客站跑一圈，能拉回一大卡车呢。”

　　“是是是，招10个回来。”

　　第二天，老赵坐在门卫处。门卫没到位之前暂由老赵代理门卫。

　　老赵也确实是一个好门卫，在他任门卫期间一切都井然有序。老赵还出色地完成了招新门卫和觅新狗的艰巨任务。

　　再一次被通知开会时，会议的主题自然就是如何培养新门卫以及训练新狗的问题。

　　新来的门卫是外省一杂技团的训狗员，初来上海，于是便吃住在公司里。

　　会议结束时，总经理说了一句相当高明的话，她说：“我知道，我们公司最缺乏的是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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