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可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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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08年

呼伦坐在沙发上,一边等待一场球赛,一边旋动一只苹果。苹果是云梦分到的年货,虽是红富士,却皱皱巴巴的无精打采,似乎早已没有了多少水分。

  苹果就像云梦,呼伦想,刚从枝条上摘下来时,光滑水灵,鲜嫩可人,闻一闻都能醉倒,然贮存时间太久,就变成徐娘半老,即使有些风韵,也是蔫头耷脑干干巴巴,既经不起欣赏和推敲,也提不起咬之一口的兴趣和冲动。

  苹果被呼伦一点点褪去衣衫,连那果肉都是坑坑洼洼惨不忍睹。赤裸的苹果反倒不像云梦了,或者说,赤裸的苹果远不及赤裸的云梦。云梦虽然胖,腰间有些赘肉大腿有些橘皮,小腹有些肚腩屁股有些下垂,但总的来说,在这个年龄段的女人中,还属中等偏上吧。

  就是说,剥掉衣衫的云梦总还有那么几分女人味道。当然这与呼伦的审美观有关,或许别人就不这样看——呼伦就是喜欢腰肥腚大的女人,他说这样的女人温暖,搂在怀里踏实。

  可是水分!水分在哪里?现在云梦虽然仍然丰乳肥臀,但是呼伦知道,撑起她身体的,不过是一堆脂肪层罢了。夜里呼伦抱着云梦,几乎感觉不到她皮肤下面的流水之音,却时有异常清晰的五花肥肉的震颤感。

  呼伦夸张地对别人说,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必是去浴室冲澡。为什么?被云梦蹭一身荤油啊。

  总之就是这样。有时感觉云梦美若贵妃艳若天仙,有时又感觉云梦就像菜墩上的肥肉,看一眼都腻。与心情有关吧?或许也与参照物有关。

  电视上正播着广告,一个优雅的女声说,睡得皮肤水当当。呼伦抬头看,美女没瞅见,却感觉手指攸地一凉。急忙低头,就发现手指上多出一道伤口。伤口不大,却有淡红色的血珠渗出。

  呼伦扔掉水果刀,问正在拖着地板的云梦,家里还有创可贴吗?

  云梦头也没抬,说,没有了。电风扇般的屁股从呼伦面前呼啸而过。

  呼伦说,我的手指被水果刀割了。

  云梦说,哦,仍然没有抬头。她的身体随着拖地的节奏上下颤动,似乎即将把一身肥膘甩得到处都是。

  呼伦说,可是我明明记得上次买了很多。

  云梦说,早用完了吧。人已经闪进了洗手间。

  呼伦盯着手指,看一滴血珠渐渐变得饱满,随即滴落成一朵血花。他举着那根手指随便拉开茶几的一个抽屉,只一眼,就发现了创可贴。六个创可贴连在一起,就像一排英姿飒爽的子弹。

  呼伦把一个创可贴贴上手指,试了试,手指伸缩自如宛若一只灵活的海马。把剩下的创可贴塞回抽屉,云梦已经从洗手间出来,电风扇般的屁股再一次从他面前轰隆隆席卷而过。呼伦对她说,家里有创可贴。

  云梦说,哦。

  呼伦说,就在茶几的抽屉里。

  云梦说,哦。

  呼伦说,右手边第一个抽屉。

  云梦说,哦

  呼伦说,你怎么告诉我没有?

  云梦说,我记错了。不过现在我想起来了,是有。上次剩下的。六个。茶几右手边第一个抽屉里。

  呼伦说,可是刚才你没想起来。

  云梦说,刚才奴婢在忙。人已经从卧室走出来。出来后的云梦一袭轻纱睡衣,又鼓又圆的身体没有了束缚,一身肥肉毫无顾忌地向八个方向炸开。

  呼伦撇撇嘴说,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关心我了。

  话随口而出,呼伦并没有多想。可是轰隆隆滚动的云梦突然在他面前刹住,仿佛一块巨大的肥肉堆在他的面前。你什么意思?云梦说,你没看见刚才我在拖地?不过忘记家里还有几个创可贴,我怎么就不关心你了?

  可是你都没有过来瞅一眼。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样娇贵?云梦有了怒气,手指被水果刀划一下,还值得大惊小怪?

  幸好伤的是手指。呼伦翻翻眼睛说,就算划伤脖子你也不会瞅一眼吧?

  那你就去划脖子吧,真麻烦!云梦气冲冲地说,下手最好利索些……没见过一个老爷们这样说话的!说完,坦克一般的身体轰隆隆开进浴室。

  球赛开始了,客厅里山呼海啸,呼伦与绿茵场上的将士们同呼吸共命运,很快把创可贴事件抛到脑后。可是云梦没有忘,洗完澡,甩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出来,操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就换了频道。

  呼伦将频道换回来,讨好地冲云梦笑着,一只手紧攥住遥控器不放,云梦就跑到电视机跟前,用手指将频道再调过去。呼伦终于有些恼了,说,你发什么神经?云梦耸耸肩膀,说,凭什么看个电视都得听你的?真把我当成百依百顺的奴婢?

  什么都听我的?呼伦说,中国臭球队的比赛,一年能碰上几次?

  你还可以再看重播。云梦说,可是韩剧落掉一集,明天肯定接不上了。

  看球赛!呼伦说,别逼我跟你吵架。

  我可没想跟你吵架。云梦抱起肩膀,说,咱们夫妻恩爱,生活和谐,有什么架可吵?再说是你割了手指又不是我割了手指,是我没给你拿创可贴又不是你没给我拿创可贴,我得跟你道歉才对,是不是我的老爷?——不过今天,奴婢只想看韩剧。

  你调回去!

  老爷放过奴婢。

  真不调?

  当然不调!

  好。呼伦猛地站起来,不调是吧?以为这样我就看不成了?以为这样你就能报仇?楼上不是还有超级球迷孟佳大哥吗?我去他家看。我们磕着瓜子喝着茶水……

  奴家不送。

  是奴婢。

  奴婢不送。

  你就不怕孟佳的爱人朝我抛媚眼?

  奴婢猜她也许会抛瓜子皮。

  问你最后一次,到底调不调?呼伦打开防盗门,身体笔直地戳在玄关,心怀最后一丝希望。

  你赶紧去找你的孟佳大哥吧!

  咣当!呼伦甩上门,却险些碰扁自己的鼻子。

  即使站在门口,呼伦也可以听到客厅里传来的整齐归一的呐喊声。丹霞为他开了门,又笑吟吟地把他让进屋子。进了客厅呼伦才发现孟佳原来并不在家,他感觉有些奇怪,这个超级球迷这种时候能到哪里去呢?

  他出去有点事。丹霞说,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不在你也看球?呼伦问,你也是球迷?

  受了点孟佳的传染。丹霞指指茶几上的果盘,示意呼伦随便吃些水果。不过我可不会看,她大大方方地坐到呼伦身边,说,只是胡乱看看热闹。

  丹霞是那种很有味道的女人。不但眉眼小巧精致,表情也极其优雅迷人。她盯你看时,不用笑,你也能感觉出她在浅笑。呼伦跟孟佳开玩笑说丹霞如果生在古代,肯定被皇帝招了妃子。

  孟佳就不干了,妃子?怎么也是个爱妾!说什么,丹霞都不恼,她勾起嘴角,弯起眼睛,腮现桃花,秋波频闪,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温顺可人甜而不腻。

  再把云梦拿来跟她一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哪怕再喜欢胖的再喜欢温暖的,哪怕她胖出花样,胖出国际水平——她还是不如丹霞。如果说丹霞是跳芭蕾舞的,那么云梦就是练举重的;如果说丹霞像一只美丽的小天鹅,那么云梦就像一棵大白菜或者一个地雷。

  总之,完全完完的两个档次。丹霞甩甩头发,剥一只桔子递给呼伦,身体离呼伦更近。丹霞肌如凝脂,手如春葱。丹霞气若兰芷,唇若樱桃。

  正开着小差,中国队丢了一个球。呼伦低骂一句,掏出烟,刚弹出一根,才想起这是在孟佳家。丹霞嫣然一笑说,你别受拘束,孟佳在家也抽烟,从来都是不管不顾。打开抽屉,拿出一包烟丢给呼伦,说,抽这个吧。呼伦低头一看,好家伙,软包中华!心想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抽一根再说。

  抽着烟,上半场就结束了。丹霞站起来说,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浴室洗个澡。

  洗个澡?呼伦差点蹦起来。

  不行?正好中场休息。丹霞笑笑,转身飘进浴室。

  呼伦真有些坐立不安了。他想他纵是柳下惠,这种时候也不可能冷静。这算怎么回事呢?孟佳大哥不在家,他和丹霞亲亲热热地坐在客厅里看球赛,中场休息时,丹霞到浴室哗哗地洗起了澡;或许还可以这样理解:趁孟佳大哥不在家,趁他和云梦发生难得的一次口角,他跑来和丹霞一起亲亲热热地看球赛,又趁中场休息时,让丹霞抓紧时间到浴室里洗个澡。

  这样想着,就感觉面红耳赤,两只手似乎也没有了着落。忙从茶几上捞起一根烟,点上,却发现点着的是过滤嘴。电视里的女人不厌其烦地说,睡得皮肤水当当。于是,呼伦的心里,再一次想起云梦。

丹霞从浴室出来,穿着宽大的胸前有着牡丹图案的睡袍,两条光滑得近似透明的美腿若隐若现。刚刚沐浴完毕的丹霞水分十足,周身散发的丝丝缕缕的香气顽固地冲击着呼伦的鼻子,一闪一闪的眼波砸得呼伦几乎翻起跟头。

  那时候下半场刚刚开始,中国队又丢了一个球,整个体育场长时间变得鸦雀无声。呼伦慌慌地站起来,说,我要回去了。

  不看完再走?丹霞一愣。

  回家看一样。呼伦说,再说孟佳大哥也不在家。

  丹霞噗一声笑了。孟佳不在家跟咱俩看场球赛有什么关系?她说,再说我知道,球赛不完,他是不会回来的。

  呼伦问你怎么知道?

  丹霞说我当然知道……说起来有点意思,刚才我正刷着盘子,他突然走过来,要我帮他看看他眼睛里是不是有个小红疙瘩,我看了看,说,没有。他就跑到洗手间对着镜子照,照半天,又跑回来,说,眼睛里真的有个小红疙瘩。

  他一边说一边扒起眼睛给我看,他把自己的眼睛扒得比牛眼还大。我说有就有吧,明天抽个时间去诊所看看就行了。你猜他怎么说?他说我不关心他!我真的没看见,难道我给他编出来一个小红疙瘩?再说我怎么给他看?那时我的手上又是油垢又是清洗剂。再说就算他的眼睛上真有个小红疙瘩又能怎么样呢?我又不是医生,不能够手到病除.

  他竟然还说,也许他眼睛瞎了我都不会管吧?你说这句话多伤人啊!夫妻间有这样说话的吗?……再说,谁的眼珠子扒开那么大,都会不正常。说到这里丹霞凑过来,说,呼伦你扒我的眼皮看看,你看看我的白眼球上有没有小红疙瘩?吓得呼伦连连后退,险些摔倒。

  然后呢?呼伦问他。

  丹霞说然后我就不让他看球赛了啊!本来我是想陪他看球的,他平时看电视也不多,好不容易有场球赛,我当然得让着他。问题是他今天伤到我,他伤到我,我当然要刁难他一下……呼伦你别以为我霸道,其实在家里,我什么事情不得听他的?他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

  再然后呢?

  再然后他就跑去楼上找电视看了。

  你是说他出去看球赛了?

  是啊。刚才没好意思跟你说……他去了楼上郑舟大哥家。

  他怎么不去我家里看呢?呼伦说,他去我家里看,云梦就不好意思调台了,我也不用爬楼了……我想云梦这个时候肯定在家里看球,她也受了我的传染……

  丹霞说,听不懂……如果云梦也看球,你就该呆在家里而不必过来找孟佳……如果云梦不看球,孟佳去了,岂不自讨没趣?

  忽然呼伦产生出一种疯狂的滑稽的怪异的荒谬的想法。他想今天,因为一些琐事,因为一场足球,全世界的男人都跟自己的妻子吵架了吧?

  然后,全世界的男人都出去寻电视看,一楼的去到二楼,二楼的去到三楼,三楼的去到四楼……顶楼的去到地下室……全世界的男人都不在家,全世界的女人都陪了别的男人。当然,全世界的电视机里,全都转播着同一场臭不可闻的足球比赛……

  呼伦猛然想起租住在贮藏室的那个农民工。民工是安徽人,他和云梦都叫他小安徽,也是个超级球迷,以前每逢重大球赛,都必定跑到呼伦家蹭看。他虽然没钱,可是健康帅气,一张脸像极了电影明星金城武。看球赛的间隙里,他还会盯住云梦看,就像《十面埋伏》里的金城武盯章子怡那种眼神……

  呼伦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说我真得走了,就趿上鞋子,匆匆逃离。下楼梯的时候他想还好楼上的孟佳没有像他一样中途离场,否则被他撞见,今天晚上,还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了。

  回到家,电视机里果然播放着足球赛。云梦坐在沙发上磕瓜子,身边并没有帅气多情的小安徽。呼伦换上拖鞋,问云梦,几比几了?云梦从嘴里吐出两瓣完整的瓜子皮,说,二比一。呼伦接着问,中国队什么时候进了一个?

  云梦白他一眼,说,猪爪子不痛了?呼伦伸出手指,弯曲一下,说,本来就没有痛过,不过一个小口子。云梦说,那你刚才对我那么凶?呼伦说,刚才我凶过吗?云梦说,还不凶?我看你能把我吃了。呼伦笑笑说,保证不用撒调料。

  呼伦坐到云梦身边看电视,感觉着云梦的波涛汹涌和排山倒海,心里想还是自己的老婆好啊。他的手想往她哪里放就往她哪里放,他的嘴想说点什么就说点什么,哪像在孟佳家,虽然面对妩媚娇美的丹霞,却是手足无措语无伦次。

  呼伦长嘘一口气,又想丹霞如果变成自己的老婆岂不更好?佳人怀中抱,生活乐逍遥。想想自己还天天言不由衷地到处宣扬云梦是家中一宝,心里就来了气。丑妻家中宝?不家中宝又有什么办法啊!娶老婆不像买冰箱,不中意可以重新更换,越换档次越高越换外观越好越换越耐用越高级。当然老婆也可以换,不过成本太高,不是他呼伦这种人可以消费得起的。

  云梦捅他一下,发什么呆?丹霞向你抛媚眼了?

  呼伦打一个激灵,说,当然。

  云梦啧啧道,孟佳没吃你的醋?

  呼伦说,丹霞的媚眼比较含蓄。

  云梦说算了吧你!就你这种档次还指望人家丹霞给你抛媚眼?我能屈尊下嫁,你就算烧到高香了。

  呼伦忙说那是那是。从小我就对大块的猪头肉情有独钟。

  云梦问现在呢?

  呼伦说,想吃素……

  他的话让他饱受云梦的一顿花拳绣腿。呼伦一边求饶躲闪一边心想好奇怪啊!谈恋爱那阵子,云梦的大肥掌每拍上来,他便感到一阵眩晕的酥麻和幸福;现在,眩晕仍然在,幸福却不见了。

  好像云梦下手的力度也比以前重了许多,巴掌糊上来,啪,不见酥麻,只见火烧火燎。呼伦很快找到了答案,很简单,缺少水分啊。

  两个人打闹完毕,终于重归于好。呼伦一边摸着被云梦打痛的肩膀,一边往外掏着香烟。突然他愣住了,他在烟灰缸里发现一个烟蒂——可是他明明记得自己在削苹果以前,故意将烟灰缸清洗干净以便用来装果皮的。

  怎么有个烟头?他指指烟灰缸,问云梦。小安徽英俊的小白脸从他面前一闪而过。

  云梦探过脑袋,瞟一眼那个烟头。不是你抽的吗?她说。

  可是我只记得我坐在沙发上吃了一个苹果……

  难道你饭后不抽烟?

  抽了。不过我是躲在阳台上抽的。

  你坐在沙发上也抽了。

  我怎么不记得了?

  我都能忘掉创可贴,你怎么就不能忘掉烟头?

  可是这么短的时间,怎么会忘记呢?

  因为你是猪脑。云梦用两根又短又胖的手指捏起那个烟头,说,你看看牌子,是不是你抽的硬壳白将军?

  呼伦就把眼睛凑上去看。的确是硬壳白将军。他松一口气——面前的小安徽,终于闪进了贮藏室。

  睡觉时呼伦搂着云梦,心里又产生出几许悲哀。晚上千条路,白天还得卖豆腐。别人的女人再好,毕竟是别人的女人,除了多看几眼,连说句出格的话都会心慌,更不敢奢望还能发生点什么事了——看来,他注定得搂着云梦这棵大白菜过一辈子喽。

  当然,还得时刻保护和提防着这棵大白菜,以免这棵菜被猪拱了或者这棵菜主动去拱猪。

  早晨起床,洗脸刷牙,手指上的创可贴就湿了。呼伦哼着小曲将创可贴撕下,哼着小曲打开茶几右手边第一个抽屉,小曲戛然而止。咦?创可贴不见了。

  就喊云梦。创可贴呢?

  云梦坐在梳妆台前仔细地描着眉毛。不是还有五个吗?

  一个也不见啦。

  你再找找呗。

  再找找也找不到啦。

  哦,我想起来了。云梦放下眉笔,又拿起睫毛刷,昨天你走了以后,我拾掇了一下茶几的抽屉。那些抽屉,乱得像猪窝……

  猪窝里的创可贴呢?

  记得被我收拾起来了啊……

  你收拾到哪里了?

  是啊,我收拾到哪里了呢?我记不大清了。云梦像拖地板那样用睫毛刷刷着眼睫毛,床头柜的抽屉里?电视柜的抽屉里?书柜的抽屉里?厨柜的抽屉里?你自己找找吧……

  你都忘记了我怎么去找?呼伦又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你明明知道今天我还要用的!

  老爷啊,奴婢哪里知道?云梦放下睫毛刷,操起唇红,看着呼伦,奴婢以为那点小伤一晚上就能好利索了。

  呼伦恨不得扑上去把云梦的眉笔眼影笔睫毛刷口红一股脑儿全扔到窗外去。他想你个云梦也太过份了吧?不给我找创可贴也就罢了,不让我看足球赛也就罢了,竟然连我正用着的创可贴都不知乱捅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刚想教训他几句,又想算了算了,有什么意思呢?他相信只要他再多说一句话,这一整天,他和云梦的心里都不会痛快。云梦肯定又会阴声怪气地一口一个老爷一口一个奴婢地奚落他。其实创可贴也没什么吧?手指上那点小伤,即使不用创可贴也能好起来,绝对耽误不了他做任何事情,所以创可贴其实可有可无,充其量,不过是一种视觉上或者心理上的安慰吧?

  现在他不说话,把火气憋进肚子里,就等于在他和云梦的小别扭上面贴上一个创可贴。这样想着,呼伦就觉得自己具有某一种伟大的牺牲精神,具备某一种可贵的高尚品质,马上对自己刮目相看,简直要顶礼膜拜了。

  呼伦愉快地跟云梦告别,走下楼,来到停车场——那里停放着他的摩托车。在停车场的另一侧,他遇见了住在他贮藏室里的长得很像金城武的小安徽。小安徽冲他笑笑,然后走过来。

  昨晚的球寒,几比几?小安徽问他。

  你没看?呼伦反问。

  看了点,小安徽说,没看完。

  四比二。呼伦说,那叫一个臭!

  小安徽笑笑,说,正常,中国队也就这水平了。从口袋里抠出一根烟,递给呼伦,又热情地为他点上火。

  呼伦深吸一口,觉得烟的味道很熟悉,不像小安徽常抽的那种牌子。再把烟举到眼前看,眼珠子唰地就直了——那是一根将军烟。硬壳白将军烟。

  可怜的呼伦,肯定要胡思乱想一整天啦。

  

  【责任编辑 徐 曦 xuxi1133@so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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