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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大旱,地裂得像一张张饥饿的嘴,外加倭寇掠夺,穷人没了活路。爷爷的爷爷欠下了地主鲁大家三石租子,为还债添肚,年轻的爷爷到鲁大家做长工。爷爷没有想到,肚皮添饱了,却也惹下了一连串的大祸。
鲁大是鲁庄首富,家有良田,青砖绿瓦的四合大院,主人居正南,东厢房待客,西厢房下人用。西厢房后院有口轱辘井,很僻静。
鲁大有个女儿,叫雪儿。雪儿芳龄十八,美若天仙,被鲁大视为掌上明珠,言称非达官显贵不嫁。
爷爷虽是个穷人,却相貌魁梧俊朗。最有意思的是爷爷一肚子粗糠,却长了身富人的毛病,穷干净。爷爷每做活计回来,先奔那口井。脱去汗衫,裤子,只穿一件裤衩。呼噜呼噜摇起一柳筐水,顺头泼下。阳光下,再看爷爷,彪悍威武。凸起的腱子肉,起起伏伏,疙疙瘩瘩。腱子肉黑里透红,爷爷简直就是铜铸的金刚。
那天收工,爷爷正在冲洗。爷爷甚至想脱下裤衩,给里面的宝贝也放放风。爷爷忽听一声细细地吆喝:喂,你想干嘛?爷爷一激灵,差些掉进井里。扭头一看,是东家的大小姐雪儿,立在墙角摆弄辫梢。爷爷恐慌极了,手忙脚乱。雪儿竟扑哧一声抿嘴乐起来。
雪儿粉着脸走到爷爷面前,好奇地盯着爷爷。你,你那身上咋恁多疙瘩啊?雪儿初次接触健壮的男儿身,自然新奇。爷爷一听,紧张的心舒缓下来。大小姐,这是疙瘩肉。那,白三少爷咋像根香儿?雪儿眨着眼睛,说真有意思。雪儿圆圆的眼睛盯着爷爷,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刮起的细风扑在爷爷的脸上,痒痒的。雪儿细嫩的手指在爷爷胸脯上滑动着,说好玩。爷爷头一次被女人碰,双肩便无意识地一拢,胸大肌便冲气一般,突地鼓胀起来,像女人的奶子。不同的是女人的奶子是软的,爷爷的奶子是硬的,像块石头。雪儿先是一惊,接着就咯咯地笑起来,雪儿看了眼自己的胸说你真……真是个门神。说完,脸便像桃花一样,羞涩地绽放了。
后来的日子里,雪儿就叫爷爷门神,雪儿还经常像赏花一样,赏爷爷的胸大肌。歪着小脑瓜,看小了还是大了。
一天,雪儿注视爷爷良久,摆弄一会辫稍,又扭了一会屁股,最后咬了咬嘴唇盯着爷爷说:门神哥,我……我喜欢你。没等爷爷缓过神来,雪儿就一头扎进爷爷的怀里。血气方刚的爷爷当时肯定是忘了自己吃几碗干饭,脑袋一热,老鹰抓小鸡一样把雪儿抛到了糙床上……
冷静下来,他们自知闯下了大祸。
雪儿却有主意,说咱们逃吧。否则爹会把我许给白家那根“香儿”的。
爷爷说:逃,你,大小姐,跟我会遭罪的。
俺不怕,俺宁可死,俺只要你。
他们决定私奔。
月黑风高的夜晚,他们悄悄地溜出鲁家大院。
他们刚跑出不远,后边喊声大震,火光冲天。雪儿一千金,哪经得起如此奔波。爷爷吼:死也要死在一起。雪儿长叹一声,说跑不掉的,但不能死,咱们缘分没尽。雪儿哭着说,门神哥,你逃吧,我爹不会把我咋样,你被抓住,只有死,雪儿说完猛地一推。爷爷捶胸顿足,我会回来的,死了,魂也回来。
一年后的那个冬天,爷爷果然回来了。爷爷一身狍子皮,靰鞡脚,宽带束腰,斜挎盒子炮,威风凛凛,俨然一门神。
爷爷自和雪儿分手,一头扎进了长白山。想不到在那里,遇到了抗联。
站在鲁家大院,爷爷惊呆了。昔日的鲁家大院不见了踪影,脚下是一片瓦砾。
西北风日日地刮着。
爷爷随后知道了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那年,爷爷逃走后,东家逼雪儿嫁给白家三少爷,但雪儿死活不依。再后来,白家三少爷做了汉奸,势力大得很。那晚,白家少爷醉醺醺地来了,想霸王硬上弓。那晚,东厢房莫名失火,白家三少爷被烧死了。雪儿的父母为躲难,不知了去向,雪儿却疯了。
破庙里,雪儿衣衫褴褛,面如土色,瑟瑟地蜷缩在庙的一角,嘴里念叨着;我放了火,我杀了人……
爷爷泪如泉涌。雪儿,是我啊,门神,回来了,你看看啊!
门神?金刚?嘿嘿,汉奸,嘿嘿。雪儿看着爷爷,但眼光是直的。
爷爷倏然地想起了什么,爷爷拎来了一桶水,水结着冰茬。
爷爷忽忽脱光了衣服。
爷爷浑身腱子肉,起起伏伏,疙疙瘩瘩。
水顺头泼下,须臾结冰,爷爷如蜡塑,身披铠甲,屹立在寒风里,爷爷又是铜铸的金刚。
雪儿慢慢抬起了头,木木地看,看……
爷爷双肩一拢,“铠甲”脱落,胸脯突得鼓涨起来,突突地跳,像女人的奶子。
你,你,雪儿慢慢抬起手,指着爷爷。
雪儿眼睛突然有了光亮,汪着水花,一闪一闪……门神哥……
爷爷因祸得福。
俺奶奶,也就是雪儿随后也参加了抗联。他们并肩打鬼子的故事在长白山麓被传为佳话,被称做门神爷爷门神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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